“盼盼,”丁一翼站了起来,甚至因为无措而身子迟钝了几秒,随即展开手臂拦着他,“你别这样,好像我们之间只有这种交易似的,我不逼你,也不让你必须答应我什么。”
“嗯,谢谢你。”方盼盼侧身要走,可丁一翼仍旧拦着,连桌上的茶都还在冒着热气,盼盼却急于逃跑。
“我知道!我追求你开的头儿并不好,后面发展也总是让你受委屈,感觉被欺负了,但我本意真不想这样,你要给我时间,让我证明自己……”
方盼盼推开他想出去,当丁一翼怎么肯让他这么离开,还是矮下身子抱住方盼盼的腰,将他勒住上举,送回到了椅子上。
方盼盼扶着桌沿儿,对于被丁一翼抱回来几乎没有意外,只是脸上带有怒意:“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听我说话,除了强迫我,你还会干什么!”
“……”丁一翼被训斥也只能单膝跪在他身前,一只手按住他的膝盖,固定住了他,另一边仰着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
“要不你给我几巴掌,你打我,”丁一翼道,“上回在我家,我双亲在身边,你气急了也不敢跟我动手,但我知道你很气我标记了你……”
“临时标记!”方盼盼纠正道。
“……对,给了你一个临时标记,但当时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丁一翼道,“你在那给我写高考志愿,要让我去别的岛上念书,跟你分开了,我越想越焦虑,你还在边上认真地写着,嘻嘻笑着,我难受,也是害怕分开时间太长,有变数,才索性标记了你……”
“临时标记!”方盼盼蹬着腿儿强调道。
“对,对,”丁一翼低着头几乎想笑了,抬眸时却赶紧忍住,接着说道,“你恨我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只是假装跟我好,做我的老婆,实际上于总一当选,你就想着脱身了。”
“你也不想想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应该被抓起来,被判刑!”方盼盼气得声音发抖,“我不喜欢这种被强迫的感觉……可我是爸爸的儿子,是家里的长子,我不能不顾忌他们的心情,他们的利益。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被牵着走的感觉,也不想做个窝囊的长公主,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愿答应你,也不想再骗你,我……”
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忽然轻叹了口气。
“我想先做自己,再想别的。”
孙舜香跟他关于“长公主”的讨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爷爷青羚竟然同意了他出来跟丁一翼单独约会,一定程度上,他也明白爷爷是默许这样“交换”的,他的作用,的的确确就落在了孙舜香所说的“婚姻”上。
这让他很痛苦,父亲于浩海给他的教育,是做一个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堂堂正正的人,可刚到驻地才半年,方盼盼就发现“做自己”,对他来说有多么难,自古孝义两难全。
丁一翼有些听不懂他这种惆怅和忧伤的话语,方盼盼是文艺青年,才子,本来就是高敏感人群,他一个心思粗糙的莽汉,很难参透这个“做自己”,是什么意思。
“好,都依你说的办,你要做你自己,做盼盼,我不强迫你了,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盼盼,”丁一翼胡言乱语,举手投降,“你现在把我当个普通追求者也好,弟弟也好,还做翼崽,好不好?我不动手动脚了,我不逼你。”
方盼盼半信半疑地瞅着他,根本不信,还是决定要走。
“我们吃个午饭……”
“才十点多钟,”方盼盼说,“我还不饿,”
“那我陪你去借书吧,你以前每周日都有去图书馆借书的习惯,这都一个多月没去了,肯定很想去吧?”
方盼盼一听,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给他。
“把你安在我手机里的木马,还是密码什么的,卸掉!”
“噢噢,好。”丁一翼见他气呼呼的,只得笑着接过了手机,低头刚操作了两下,上面三人群的消息就蹦出来一条。
香香公主:怎么样怎么样?丁大头同意了吗?
他顺手点开,看到了孙舜香更多的消息。
香香公主:笨笨哥,你一定要坚决!
小葡萄:是盼盼哥啦,你又起外号。
香香公主:笨笨哥就是方笨笨,你要说清楚,于总的火箭和选票,都跟他丁大头没关系!现在你爸已经是总司令了,多少人抢着给他送钱送东西都还来不及呢,丁大头应该感谢你,因为你,他才站对了队,不然他以后在军校里还有的混吗?!
只见方盼盼是刚上车时顺手回复了一条消息。
盼盼:收到。
丁一翼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甚至啼笑皆非。乖乖老婆果然受了坏人蛊惑,他最开始听盼盼拒绝,心里还暗自揣测,难道是青羚的意思?可之前因为有陌生人追踪方盼盼的车,他及时通知给青羚,青羚对他态度是很好的,这次也是青羚同意他们见面,等于是首肯了他们约会。
原来是孙舜香这个满肚子拐的人在背后支招,才让盼盼跟自己划清了界限。
“好了吗?”方盼盼见他摆弄了很久,也不把手机还给他,有些着急地催他。
“好了,就是小葡萄要冰淇淋,咱们回去要给他带一份儿。”
方盼盼接过手机,正好来消息了。
小葡萄:哥哥,你跟丁大头约完会,给小葡萄买盒草莓味儿冰淇淋呗,上回都没吃着。
香香公主:我可不要了,现在看到冰淇淋就反胃!
方盼盼防备地把手机装到包里,仍旧不放心地问:“以后我去哪,你都不知道了?”
“嗯,”丁一翼点了点头,“但是心电感应到的,就不能怪我了。”
方盼盼白了他一眼往外走,丁一翼跟上,好在方盼盼终于同意了,坐他的车先去图书馆。
下车之前,方盼盼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竹编的小帽子和一个花色口罩,全面武装地戴上,又纠结地看了看丁一翼。
“认不出来我,”丁一翼笑道,“这里的人不可能认识我,拳击场还是游泳馆里的人还差不多。”
俩人进了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国家图书里,这里高楼林立,前中后竟有三栋大楼,方盼盼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很快就刷卡进入,往前走了几步。
“哎,老婆!”丁一翼在后面喊,他进不去。
方盼盼一身白衣防晒服加白色裤子,蓦然转过头来,还带着帽子和口罩,像个清风道骨的侠客一样。
丁一翼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是这侠客见他连一张借书卡都没有,十分不屑,好在有手机或者一张身份证就能现场办一张借书证,丁一翼被他带到旁边的机器边上,帮他操作,得到了一张借书卡。
“竟然不收费就能看书,”丁一翼拿到了卡,看着背后的使用说明,“那这么大的图书馆怎么盈利?”
方盼盼道:“这是国家公益项目,不为了盈利,只为了想看书的人随时都能看到书。”
丁一翼十分疑惑,转着头望着上面贴着的标识和引导语,像是一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等等,还有“展开翅膀,翱翔书海”,“书是人类飞行的翅膀”,他则高兴地推了推盼盼。
“看看,虽然我没来过这里,但上面有我的名字。”
方盼盼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样一笑,让丁一翼心情轻松了不少,虽然前面沉重的对话,几乎让两个人的关系回到了初始地,但好在方盼盼并不完全排斥他,细心地给他填表、办借书证的时候,丁一翼盯着他专注的侧脸,只觉得爱他爱得不能自拔。
俩人很快坐到了11楼的一个僻静的借阅处,方盼盼打开了一本古籍,在认认真真地看,丁一翼手里空无一物,只支着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方盼盼。
方盼盼强力坐定,不管他的眼神,可坚持没多久,脸都快被丁一翼盯出一个洞来,才忍不住推了推他:“你去拿本书看啊。”
“书哪有你好看。”
“啧,”方盼盼又一下下推着他倚着桌子的壮硕身躯,“快去拿一本。”
他更担心的是斜对面时不时有人望过来的眼神,这丁一翼一身华丽西装坐在这里,本身就惹人注目,还抻着脖子看着自己,实在让人好奇。
丁一翼只好起身去随便找了找,拿了一本画册过来。
“盼盼,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这本吗?”
方盼盼往他手里瞄了一眼,用口型说:“因为图多。”
丁一翼翻书的手一顿:“图多?”
他忍不住笑了:“我是方缇吗?只看得懂图。”
方盼盼撇了撇嘴,小葡萄可是看《本草纲目》的娃娃,有见识的很。
“你看这本书,叫《健壮美》,可上面的模特,”丁一翼瞅着那一个个坦胸大肌露后背、展示肌肉的Alpha,“都没有我健壮。”
说着,便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露出包裹着蓬勃肌肉形状的薄薄的衬衫,他握起拳头,轻松让肱二头肌鼓涨起来,“你看,有我大吗?有我壮吗?也没有我美吧?”
斜对面俩Omega都忍不住头对头笑了起来,方盼盼连忙去推丁一翼的手臂:“你别闹了!”
“我没闹啊,你摸摸,”丁一翼把自己的肌肉往他手心里抵,“他们都不知道多羡慕你,有我这么个男朋友……”
方盼盼气得在他肌肉上掐了两把,跟掐硬硬的石头似的,忍无可忍,便呼噜了他的头发,顺手扯了一把他的耳朵。
这动作很是亲昵,让丁一翼很受用,又张开手臂要去抱方盼盼,方盼盼赶紧起身拿起了书:“我去换一本。”
“看完了吗就换?不专心。”丁一翼看出他的脸红,在后面笑了起来。
方盼盼在书架当中走来走去,心里暗暗叹息,每次被丁一翼缠上,就像被蜥蜴缠住了脖颈似的,想逃,逃不开,把他弄痛了,还觉得不忍心,可蜥蜴缠紧了他的脖子,就是要咬一口的。
他在书架当中磨蹭时间,终于抬头看到了最上面一层,有一本历史古籍,是他找了很久的,竟然出现在这里,便是《周礼》。
他踮起脚尖去够,够了半天,只抖落下来了一点儿灰,陆陆续续的,像掉进了眼睛里。
他低头揉眼睛,却有一人走到身边,抬手将那本书拿了下来,递给了方盼盼。
“艾青?”
“盼盼,”袁艾青笑道,“是你啊,都没看出来。”
方盼盼笑道:“防晒嘛,你也来借书?”
“是,刚把《周礼》还了,想借《国语》。”
方盼盼晃了晃手中的书:“那你是来巧了,我今天看完了要还的。”
“太好了,”袁艾青道,“我还算着借书人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别又让人借走了。”
俩人愉快地交换了书,袁艾青好奇道:“这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什么意思,前段时间咱们互为绯闻男友,这是对我进行避嫌吗?”
方盼盼噗呲一声笑了,指了指上面:“刚拿书的时候灰渣子掉我眼睛里了。”
“那可不能耽误了,”袁艾青道,“你睁开眼,我看看。”
方盼盼眼睫毛快速抖动,泛红的左眼,微微张开。
“就在边上了,”袁艾青试图用手,但恐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我吹一下行不行?就在下睫毛处了。”
“嗯嗯。”方盼盼赶紧点头。
袁艾青俯了过去,刚要动作,忽然后颈衣领被人直接攥住,用力摔在了一边!
只听书架受力不稳,被袁艾青整个身体撞了过去,呼啦啦地倒了一片,书全都从上面的层级里跌落了下来,原本安静的借阅馆里,人们惊讶地叫出了声。
“丁一翼!”方盼盼揉着通红的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丁一翼握起铁拳,胳膊上青筋凸起,脸色发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低着头,望向摔得浑身痉挛、皱紧眉头的袁艾青,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要发疯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