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了一声,剑锋划过空气,剑尖犹如银蛇一般冲过去,抵在了他的脸上。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姓孟,名令华,家中四世经商,海上遇难,父母双亡,我幼时喜好医书,得一年过花甲的名医教了两年医术,后来在小旗岛上一家诊所里做助理医师,一次心瓣膜手术成功,名动当时,后经医院系统科步步引荐,做到了闻夕言教授的门徒。”
王宇行皱着眉听完了。
“很假,从父母双亡那里,就全是疑点,”王宇行道,“你父母要是从军,还有可能经过两次战役双双殒命,除了我这种父母双亡天下皆知的人,哪有一个普通商户人家,父母都不在了的。”
“是海难造成的,我们家在轮船上。”
“遇海难的国际惯例是老人儿童先走,你怎么活着?”
“我父母离世时也只是中年人,没有先走的资格。”
“中年人正值壮年,Alpha又天生体力健壮,怎么会溺亡?看你身高体阔,也不是个弱鸡,难道你爸有旧疾在身?”
孟令华不禁心中惴惴,这王宇行果然不好糊弄。
“我父亲……身患绝症,当时是身体很不好。”
“你有名动当地的医术在手,没有把他治好?”
“不治之症多了去了,我也束手无策。”
“什么病?在医院的治疗证明有没有?”
“……”孟令华额头凛然有冷汗溢出。
“殿下英明,”劳伦斯向前一步,躬身行礼,“什么也瞒不过您。”
劳伦斯是60年代的老人,他的“父母双亡”还有可考,孟令华这年龄却是不好骗。
“你到底是谁?!”王宇行剑尖拍着孟令华的脸,质问道。
孟令华低着头正在想着武装制服这位殿下的可能性,只怕这古董店已经被他提前赶来,早早埋伏。
正犹豫间,劳伦斯脸色涨红,哑着声音道:“这位小孟,是我的……是我的……”
他想说“私生子”,毕竟他已经过了王宇行“验明身份”这一关,可封腾冲已经用了“私生子”这个来历,一旦孟令华也说是他的儿子,以王宇行的多疑敏感,可能会让他们滴血验亲。
这可如何是好?
他心中着急,手就捋着孟令华的后背,这捋着捋着,Alpha的本能,就掐上了孟令华的后脖子。
孟令华也在苦思冥想如何应对,只见王宇行忽然收了剑,往后一大跳。
嘴角抽动地望着对面二人,满脸嫌恶至极。
“……是我的爱人,”劳伦斯心念斗转,“我小时候收养这一孤儿,长大为、为我所爱……”
孟令华眼珠快瞪出来了,偏着头望着劳伦斯。
可劳伦斯已经没办法了,只得顺着说下去。
“别说了,知道了!”王宇行连连往后大跳,像要甩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似的。
孟令华想起这还是他给劳伦斯的“情报”。
他的师父闻夕言此生最大仇人就是眼前这王宇行的父亲凯文逊殿下。据说那位殿下恐同恐得厉害,知道了闻夕言和步睿诚双A恋之后笑了三天三夜,广泛将此事传播到军队和医院里,弄得闻夕言声名狼藉。
所以刚刚在劳伦斯发现王宇行那惊悚的表情和动作后,便一不做二不休,也跟孟令华确定恋爱关系。
果然,王宇行不再追问了,他根本就不想再说话了,紧皱眉头,看都不看他们俩一眼。
“你是个死gay也就算了,”王宇行对劳伦斯道,“你们的年龄差比我和小葡萄还大,你都能生出来一个他了,还跟他恋爱?!呕!!”
孟令华脸色铁青地站着,劳伦斯只不停擦汗,讪笑着看着王宇行。
“你这身世是怎么瞒得过青羚的?他可比我严肃多了。”
“我师从程玉清老先生,先生已经仙去了,他的家人跟我熟识。”
“原来如此。”王宇行放下了剑,坐回了位置上,终于让他们二人起身了。
“医院什么情况?”
“青羚和闻夕言把我叫去,跟方缇当面对质,他的手表交给了谁。是你,还是我。”
王宇行低着头,动作一顿:“他怎么说?”
“不记得了,葡萄说手表可能是掉了,怎么都不记得了,青羚显然不信,掐他两边脸,都把孩子掐成梭子蟹了,最后也没招。”孟令华提起那一幕,还有些于心不忍。
“说给你不就完了?真笨。”王宇行忍不住道。
“……我是一步一步走进水星医院,接近闻夕言的,这个过程需要大大小小不同的手术成功,才让我接近了他们,认了闻夕言做师父,现在我也不能丢掉这个位置。”
“你接近他们图什么?如果是情报的话,不用。”王宇行看着他,“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
孟令华无法跟劳伦斯对视,只说道:“……医院,也是我的职场,我的梦想。”
王宇行冷笑一声:“你的职场应该在军队,如果想跟我联盟,共商大事,必须进新兵营,我不需要一个纯粹的医生。”
孟令华仍然犹豫,毕竟闻夕言和方缇都是能让他跟方倾对话的人,如果他们作为两个星球的代表,能够心平气和地讨论互相帮助这个问题……
“而且你现在也回不去医院了,”王宇行说,“还记得在竞选当天,我让安插人手,顺时针传给总统,而不是逆时针吗?”
劳伦斯道:“想来是要从袁真秘书长的手里递交给总统,所以必须顺时针。”
“是,如果逆时针到了那位国务卿总理章楠的手里,他看过之后都不会给总统,”王宇行道,“章楠是方倾幕僚当中,最狠辣、最不是东西的一个。”
“可真跟我能不能在医院……”
“有关系,”王宇行道,“青羚是章楠的义父。我后来想想,你把方缇带出来的过程也太顺利了,想来是我们被反向钓鱼了。”
还好方缇是个讲义气的孩子,只要不说手表给了王宇行,王宇行在这件事里扮演的不过是个喜欢他的哥哥,把他从孟医生手里抢过去,带着玩了一天而已。
可即便这样,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而你更跑不了,”王宇行道,“赶紧逃吧。”
“殿下,是我们错招频出,导致这次行动失利,最后尹中将,也没有成功当选……”劳伦斯连连道歉,愧疚至极。
王宇行黑色的瞳孔显得眼白就白得特别明显,他冷笑一声,却摇了摇头:“是我有错。”
错误估计尹瀚洋对自己的“父爱”,胜过手足之情,也错误估计方倾对权力的欲望,高过方缇的一条小命。
这都是他要牢记的“教训”。
想起孟令华说方缇的脸被青羚掐得两边跟梭子蟹似的,他就握着剑柄,一阵阵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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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雨水多发,这一夜,忽地电闪雷鸣,孟令华乘坐307路公交车从郊外赶回来,半道忽遇水闸泄电,车停在半路,轰然停下。
司机拿着扳手下车去修理,半道回来驱赶乘客。
“快走吧快走吧,这车坏了,走不了了!”
乘客们一个个骂骂咧咧下了车,孟令华背起包走在最后,临下车时,忽然见那司机手中扳手换了个方向。
他走下了车,向前刚走两步,一颗倾弹悄然滑到他的脚底,紧接着,他却一个大步跳开,堪堪避过,没踩上去。
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却一无所获,猛撞了过去!
“好险!”孟令华笑着抚了抚额前的发,“差点儿撞到我!”
司机露出阴森的尬笑,刚要动手,一辆私家车急停于孟令华身前,孟令华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劳伦斯一个甩尾将车开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孟令华非常失望地捂着头。
“那位殿下所言极是,从来政治斗争都是你死我活,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啊。”
同一时间,一辆面包车里,坐着若云、若林、若风和孙信厚。
“你来找我练拳,我很高兴,”孙信厚说,“瀚洋说你几天不理他了,唉,何必呢,父子哪有隔夜仇。”
“我只恨我自己不争气,不能给父亲分忧。”王宇行道,“如果我是我爸的亲生儿子,就像于皓南一样,恐怕选民们对咱们Aha的未来也更有信心。”
“这哪是哪啊,”孙信厚笑道,“选民看重的是你爸和于总的工作能力,哪是看谁儿子优秀不优秀,再说了,你高考也比皓南多两分啊,咱们第一名考进军校,是多大的荣耀。”
车里若云、若林等人都交口称赞,说是索大豹听说以后乐得都合不拢嘴,更别说尹瀚洋知道了以后是既惊又喜,比自己当年考进大学都开心。
“你就是身子骨有点儿弱,小时候我教皓南打拳的时候,就想着带你了,”孙信厚道,“你哭眼抹泪的不爱学,不过现在学也不晚,咱们一招一式,从基础开始练起……”
这辆车从郊外拳击场回来,具体行程孙信厚没有跟章楠报备,章楠不喜欢王宇行,但好在王宇行有这个练拳的想法,他很欣慰,不但白天坐着王宇行的车和海盗护卫们一起不远长途去到永森拳场练一天,晚上他还伏案琢磨王宇行和于皓南身体素质不同,更适合王宇行循序渐进的拳法是什么。
车开到了近郊,上了盘山道,忽然背后一辆车猛打转向灯,像要并路前行。若云几次鸣笛示意对方,通不过去,可这一辆背着油桶的大卡车就像疯了一样,猛地往他们的车后狠狠撞击!
“怎么回事?!”
孙信厚开车窗往后一看,对面司机戴着口罩和帽子甚至还大雨天里戴着护目镜,军人的警觉让他一秒就进行了决断,当即抓住王宇行的肩膀叫道:“跳车!”
二人把车门打开,不顾外面悬崖峭壁,只听后面卡车急奔而来,王宇行稍有犹豫,孙信厚却看出对方杀意,咬着牙抓着王宇行肩膀,一起跳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卡车将他们所乘坐面包车直接撞向前面拐弯处,车飞出了盘山路,只留若风一人连带着车,摔落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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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
孙舜香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孩子跑得快,一声声呼喊着往手术室里急奔。
章楠在后面面无血色地跟着,踉踉跄跄,袁真急忙赶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
“老孙……”
“在里面抢救。”
章楠脑海里轰的一声,只影影绰绰,回荡着青羚和他的对话。
“要不把孟令华给炒了,从此不准迈入医院一步,王宇行……等他进了军校再看。”
章楠勉强点了点头,待青羚走了,却叫来了章宇泽。
“义父想来是跟总统吵了一架,人也胆怯了,”章楠道,“但孟令华和王宇行都是绑架方缇威胁总统的重大嫌犯,与其等着梁文君醒了再破案,不如……”
“明白。”章宇泽作为跟他同姓的人,500年前是一家,这些年又因为志同道合,同是总统的人,章宇泽没少做章楠的暗卫。
“想当初方倾刚刚上位,咱们砍瓜切菜似的,杀了多少王室的人,”章楠道,“如今年纪大了,却都胆怯了。”
“交给我,”章宇泽道,“我们的目标是总统政权稳固,长盛不衰,宁肯错杀,不留一人。”
宁肯错杀,不留一人!
“爸爸!”孙舜香看到孙信厚血染的军装外套,哭着去拍手术室的门。
走廊长椅上,仍有一头部缠着厚厚白绷带的人,伏在高鸿飞肩膀低声抽泣。
却是王宇行,在长长的刘海中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瞳孔,望着章楠失魂落魄的模样,哭着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