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满足后是无尽的空虚。”

走在路上，游杼的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对此，他不置可否，他人的想法他只倾听，不干涉。

道路尽头，之前运转的炉子已经停下，旁边是另一个运转的炉子。

游杼站在面前琢磨了一会，抬眼看向正在运转的焚化炉。透过观察口，里面灼灼的火焰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减弱。

满意地收回目光，游杼打开已经停止的焚化炉。

一具西装革履成年男性的躯体缓缓被推出。

游杼的目光落在上面，细细打量。叶杳并不是按照原身的面容替他勾勒的这具身体。相较于原身五官自带的风流感，这副面容的五官在风流中更显锐利。

对于外在，游杼倾向于变换出世俗意义认可的、赞赏的美。之前在原本的世界，他偶觉无聊时会变换多张各种类型的面孔，但如果真选定一个有形的身体，他还是喜欢好看的。

这具身体的面容，就算闭着双眼，五官也若有似无带着引诱，而细看下更偏锐利，带着一种无端的攻击性。

就像眼前是众人皆知的深渊，但其下的诱惑依旧让人前仆后继。

特点抓得很准确，游杼对叶杳的审美和理解力表示赞赏。

欣赏完自己的新身体，游杼的目光落在了这具身体的手腕上，那里绕着一个绿色的手环。

是用桑树枝变成的一个简单的手环，看着十分眼熟。游杼从记忆中翻找了片刻，发现最初在逢喜村时，他给隰苌楚编的手环就是这般款式。这还真是……

游杼轻笑一声，又看了这个手环几眼，才解下手环，看向旁边一直运转的焚化炉。对方送来的礼物不错，投桃报李，他也满足一下对方小小的愿望。

当初将易寻切割出去之后，为了尽可能减少他受到本体桑树的影响，双方之间甚少互通记忆。到后来逢喜村事件之后，“萧疏”、“叶杳”等多个身份也只会在必要时和易寻沟通。

是以，虽然两个灵魂是同一个分割而成，融合过程却也并没有很轻松。火焰直接作用于灵魂，过往的记忆和经历、一切的感受全部被迫取出、反复经历。

长久的疼痛虽然是折磨，但也能够承受。过往逢喜村的记忆再次被挖出，无数怨魂缠绕哀嚎的响声似乎再次出现。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灵魂就从未平息过。

火光中记忆、情感逐渐合二为一，炉中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再次睁眼时，易寻看到的是带着笑意注视着他的游杼。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眼前的游杼用着他炼制的新身体，语调轻快。

所有的记忆都很清晰，易寻常年冷淡的脸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一切尘埃落定，游杼和他都有着新的身份。游杼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再之后，游杼依旧是喜欢体验新奇事物的性子，带着易寻满世界地体验各种项目。为了不让游杼感到厌倦，易寻会定期变换自己的面容和身份，在恰当的时候和游杼来场“偶遇”。

每到这种时候，游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惊讶中带着了然，他就感到无比满足。

这就满足了？

游杼懒散地靠在一旁，微微阖目。

世事如流水般滑过，或许在游杼眼中一切都是变化新奇的，但只要陪在游杼身边，一切对易寻而言又是寻常的。

他学着游杼去感知体会不同的事物，但最开心的依旧是游杼带着笑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刻。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他不会感到厌倦。

靠在炉子旁的游杼缓缓直起身，睁开眼看着焚化炉，带着一丝惊讶挑了挑眉，这桑树灵不仅比他以为的要更容易满足，情感也比预估要长久。

眸光一闪，游杼含着笑意看向观察室。他不干涉任何存在的选择，相反，他很乐意帮助每一种存在去实现自己内心的渴望。

只是，谁又能保证自己偶尔闪过的一丝念头是自己真正确定的呢？

诱导他人产生新的想法可是游杼乐意做的。

相处的日子渐渐改变，直到一日，游杼的身影消失。当然不是突然地离开，走之前游杼依旧笑吟吟地向易寻告别，只是目光中再也没能映照出易寻的身影。

这里已经不能给他带来新的乐趣，所以他要选择离开。易寻没有埋怨阻拦，只是冷静地寻找路径。

此后，直至易寻漫长的生命行至尾声，他也没有放弃追寻游杼的脚步。他不要求不奢望游杼为他停留，他想做的是追上对方。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易寻依旧没能再次找到游杼，甚至远远遥望一个身影都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