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周令许虽然整日和段洺他们混在一块,但本质上,他认为周令许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周令许有学历,有底线,即便心里怨他,也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可人有多面性,底线这种东西也得分事。
就比如被人当了替代品,这种事在周令许看来简直比被绿了还要严重。
周令许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忍气吞声不是他的性格。况且,人是自己送到他跟前的。
他挂了电话,从餐桌前起身。林司让刚好从里面出来,二人一出一进,险些撞上。林司让吓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周令许顺手在人肩头扶了一把,端出抱歉和懊恼:“我应该帮忙的。”
“没关系。”林司让有些僵硬,眼睛始终不敢直视眼前的人:“你是客人。”
周令许看出他的局促,向后让出距离:“你去哪,我送你。”
对方愣一下,像是对他前后的反差感到诧异,但没拒绝,踌躇了几秒才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脚油门的事。”别说送一趟,这会儿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周令许也得想办法给摘下来。
林司让换衣服的时候周令许从兜里拿出盒烟,正要点火的时候瞄到了电视柜上放着的两盒咽喉糖。
顿顷刻,打火机又揣了回去。
做老师的在衣着上通常没那么讲究,这行更容易被“以貌取人”,即便要打扮,也多往老气横秋那方面使劲儿。林司让不见得穿得有多好,一身简单的衬衫黑裤,勾出一把好腰,主要是人好看,清清爽爽往那一站,不像练书的,倒像是艺术学院的学跳舞的。
这属于刻板印象,周令许的外公就是老师,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他外公还是其他人,鲜少有像林司让这样的。
不说打扮和气质,单他这个性子就不适合管学生。
“可以走了。”他提醒周令许。
经过玄关,周令许不可避免朝着那张合照看过去:“朋友?”他状似无意,不仅张了口,甚至伸手拿了起来。
“嗯。”林司让笑容温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过往:“曾经很要好的朋友。”
曾经。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周令许笑了下,将照片放回原地。
正往外迈,手里的电话突然作响。周令许看一眼,没接。没等他将脚迈出去,铃声再次响起。这回换了个人,周令许不仅接了,就连态度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非得现在?”他眉头蹙着,却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的样子:“行吧,地址发我。”
他挂断电话跨出去,大步走出好几米,脚步忽地一定,想起当下是什么情况,扭头又倒了回来,显然是把人忘了。
“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了。”他嘴上说着抱歉,神态上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没关系。”林司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收拢五指,掐进掌心,看着仍旧是一副没脾气的好性子:“我搭地铁很方便。”
周令许这会儿才真的有了几分歉意,尽管少得可怜。
“你单位在哪?”他点开微信:“定位发我,我晚上接你。”
“真的不用。”
“不方便加?”周令许换了种方式,在明知对方对他有意思的前提下,故意问:“有男朋友?”
“不,不是的。”林司让忙不迭摇头,怕人听见似的放轻了嗓音:“我没有男朋友。”
周令许谈过的人里没他这个类型的,他喜欢好看的,可好看的多少都有点脾气,林司让这样的实在不多见。
就好比吃惯了珍馐美馔的人面前突然摆上一份卖相不错的小菜。
多新鲜。
林司让的微信头像是上学那会儿拍的两寸免冠照,那会儿头发比现在长点,看着有些阴郁。
二人一块进电梯,在楼下分开。
林司让目送周令许离开,却没有去搭地铁,而是转身回了家。
开门时同事再次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抱歉,我走不开。”林司让掏出钥匙,一改前态拒绝了对方再次换课的要求,态度不算硬,却带着不容置榷的力度。
他停在玄关,拆了相框,面无表情地撕碎了那张和白筝的合照,很是无所谓地丢进垃圾桶。
经过餐桌时随手拿起了周令许剩下的那杯几乎没碰过的豆浆,转到他喝过的那边,抿一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开始打量着这间不足五十平的一居室。
但很快,笑意从唇角消失了。
太小,太挤,太旧……太空。不过一个晚上,他看这间屋子就哪哪都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