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上前收拾桌上的空酒壶和碗碟,南昭半揽半抱着江溯舟往休息的厢房去,走到半路驻步,回头说:“对了,我请你们出来好像是为了赏花来的?”
南知意施施然说:“是吗,难道不是名为赏花,实为炫耀?”
南昭被戳中痛处,干咳两声,说:“我带小舟先去休息,你们自便,有看上的随便摘。”
“你觉得我差你那几朵花?”南知意哭笑不得,“行了,好意心领了,睡你的去吧。”
南昭揽着江溯舟走远了,南知意垂眸问楠江:“吃饱了吗?”
楠江点头,并不看南知意。
彩蝶相逐,缱绻缠绵地绕过亭角,双双没入花丛中。
南知意俯身又问:“那小公子现在是打算回宫,还是留下来赏花?”
楠江“唔”了声,含糊说:“都可以。”
“那就来看看花罢,”南知意转眸看向四周盛放的芍药,“南昭这园子里可是搜罗尽了天下的芍药品种,本来是我们某位皇叔的,他死后,便落到景皇叔手上,皇叔在南昭生辰时又予了他。”
“说来,这还是我初次来这园子。”话罢,南知意起身率先步入小径之中。袍摆扫过探头的芍药,带下两片浅粉的花瓣。
楠江目光凝在飘落的花瓣上,莫名有些痴了。
初夏晴光正好,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好似所有暗藏的小心思都无所循逃。花瓣悠然落地,在看客眼底漾出层层涟漪。
回身见楠江直愣愣坐在原处,跟魇着了似的,南知意温声唤他:“楠江?”
阴阴夏木,繁花似锦,南知意长身玉立,宛然如画。他看不见自己的眉眼有多温柔,也不知道楠江抬眸看见他时,心中涟漪陡成浪涛,狠狠拍击理智。
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秀色可餐,楠江咽了下口水,眼神游移,应声说:“嗯,就来。”
可惜再好看人也不会是他的。
楠江浑深地叹了口气。
身世成谜,前途未卜,情路渺茫,这人生还能再糟一些吗……
并肩走在花间小径上,却无一人有心思赏花。
仗着楠江神游太虚,南知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楠江的侧脸,忍不住心猿意马。
楠江容貌有七分都随了江皇后,清冷出尘,但杏眼弧度更加圆润,眼睫偏卷,鼻梁也没有江皇后挺拔,中和了面相上的疏冷,软和的性子也让人难有远观的敬畏。
他出神的时候,总习惯性地抿唇,眼睛一眨不眨的,很呆。
南知意看得心痒,一直忍着不伸手去捏他的脸。
其实从前世起,看着楠江伏案作画时,南知意就想捏他的脸了,只是那会不好下手罢了。今生总算圆了这个念想,时不时捏一下过过手瘾,可惜最近不得不暂时戒了。
南知意心中惋惜不已。
园子西南边挖了个小池塘,里面没养花里胡哨的锦鲤,游的全是南昭外面捞来的野鱼,抓上来直接能烤来吃的那种。
看够了花,南知意让人备了鱼竿和饵料,两人坐在池塘钓起了鱼。
楠江钓鱼的技术和画画的技术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边上南知意已经钓上第五条了,楠江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运气问题。
楠江收起鱼竿看了眼,发现饵还好端端挂在钩上,再看南知意又钓上来一条特肥的鲫鱼,顿时没了兴致,把竿丢到了一边。
“不玩了?”南知意拎着那条不断甩尾巴的鱼,笑问,“还是生气了?”
楠江低头盯着脚边的细草,闷声说:“没有,想回去了。”
南知意把鱼取下来丢回池塘,迁就地说:“那好,我们回宫。”
“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鲫鱼一摆尾游进了深水处不见踪影。
诸多事情叠在一起,让楠江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想也不想地说:“不用你送我。”
南知意笑了,说:“那你怎么回去?”
楠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急切地转身想走。
池塘边泥土湿滑,楠江没注意,脚下一滑直直池塘里倒。
南知意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抓住他手臂拽向自己这边。被撞得连人带凳子翻倒时,南知意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护住楠江。
水黾跳动,在池面上留下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波纹。飞鸟停在墙沿,歪头奇怪地注视草地上滚一起的人。
空白的脑袋里什么都想不了,楠江伏在南知意胸膛上,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那人胸膛震动,带起一阵闷笑,无奈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怎么还不起来,摔懵了还是摔伤了?”
楠江抬头,正对上南知意支起上身,含笑看来的眼。他愣了片刻,忽然说:“你说你不会骗我,那我问你,哥,你有没有事一直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