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早都撤了,南知意自个儿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久到外面雨势渐歇,街边杨柳在蒙蒙天光中化一滩青墨。
一双燕子穿过雨中轻晃的柳枝,落到了对面的绣楼上。
咿咿呀呀的小调落在雨里,凌乱又模糊。
乐声撒在雨幕中,哀怨悠长。
南知意忽然想起前生看过的一出戏来,曲指轻敲桌面,哼了几句戏词。
“偷天换日人不晓,要用太子换狸猫……”(1)
雨将将停时,商黎终于带着恍恍惚惚的楠江回来了。
“这是怎么搞的?”南知意注意到楠江湿了大片的袍摆和裤腿,口气有些严厉,“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专往水坑里趟?”
边上的商黎撇嘴,心道,可不是吗,有几次不是他眼疾手快,估计楠江这会就彻底成落汤鸡了。
楠江呐呐说:“对不起。”
南知意让商黎点了炭盆,这才让楠江去屏风后头换衣服。
商黎不知何时又顶上了赵顺康的脸,他走到南知意身后,压低声音说:“太子,小公子从周家出来就很不对劲。我怀疑,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南知意垂眸,半晌,忽的笑了一笑,无所谓地说:“知道就知道了罢。”
“殿下!”商黎有些急了,“你就不怕……”
南知意知他想说什么,打断道:“不怕,本也算是我欠他的。”
商黎说:“可那本也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南知意喃喃低语,不受控制地又想起叶晚萧说过的话。
他想他应是没有资格说无辜的,被抱进宫冒充皇子的确不是南知意愿意的,可他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七年,得到了皇子的待遇和权利,享尽了一切好处,这时再说什么无辜与否未免太过虚伪。
要知道楠江可比他更加无辜。
商黎还想再说,南知意抬手打断他,淡淡道:“好了,此事我自有考量,不必再说。”
“是。”商黎只得退下。
心里想着事,楠江换衣服也换得心不在焉,磨蹭许久。
南知意也耐性等着,嘴里哼着断断续续的戏词。
“不幸娇儿一命亡,十年心机梦一场……”
“天降紫薇险遭殃,十数年来暗隐藏……”(1)
烟水微茫,莺声呖呖,车轮辘辘碾过半干的石板路,带起细微水声。
马车里,楠江抱着榻上的软枕,偷眼瞧着南知意。
见他君子谦谦,如芝如兰,便更加唾弃心里那胆大包天的猜想。
南知意对他好的不像话,可他不仅对南知意有了不可言说的心思,现在居然还凭着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楠昭揪紧了枕头。
可是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周云娘那些话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今年十五岁,生辰在十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