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寒假就不远了。
正在大家期待着放假,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而忙碌的时候,牌坊中学屡遭小偷盗窃,连办公室里的电视机也未能幸免。
学校领导前往花园派出所报案。
很快,就来了一辆转动着警灯的吉普车。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跳下车,查看现场,照相,取指纹,量脚印,做笔录,忙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学校的电视机被盗后,欣欣又看不成动画片了,天天哭闹,吵得王加根和方红梅心烦意乱,白天晚上不得安宁。
“还是买台电视机吧!”王加根准备缴械投降。
几个月的省吃俭用,他们攒下好几百块钱,买台黑白电视机应该够了。
“要买就买彩电。黑白电视马上就过时了,将来还是得换彩电。”方红梅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彩电得一两千块,家里没那么多钱啊!”
“借!”方红梅斩钉截铁地回答。
“借?去哪儿借?谁愿意借这么大一笔钱给我们?”
“去潜江找你爸借。”方红梅显然早就想好了,语气异常坚定,“今年寒假我们去江汉农场过年,找你爸借一千块钱。”
王加根没有答腔,烦躁油然而生。
王厚义上次回王李村拿卖房子的钱,从牌坊中学路过时,隐藏在黑皮包里的秘密,王加根一直没敢对老婆讲。这么一个视钱如命、吝啬透顶、冷酷无情的父亲,怎么可能借一千块钱给他们呢?更何况,加根早就声明过,不要祖上留下的房产,不参与父母无益的纷争,只求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带欣欣去!”方红梅开始使用激降法,而且理由非常充分,“他不把你当儿子,总不能不认欣欣这个孙女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把这些年的难处向他摆一摆,把欣欣对电视的迷恋程度对他说一说。我不信,他就不产生一点儿同情心。话再说过来,我们现在也确实其他办法,找不到可以借到钱的地方。”
王加根仍然一言不发。方红梅嫁给他,确实受了不少的委屈。乱七八糟的家庭,冷酷无情的父母,让她的心灵伤痕累累。他没有理由拒绝老婆。去就去吧!如果父亲能够良心发现,发慈悲借一千块钱给他们,说不定还能消除方红梅的成见,改善僵持了多年的家庭关系。从这个角度考虑,他就答应了去江汉农场过年。
方红梅满心欢喜。她抽空去花园镇买了几斤毛线,赶着织了两件毛线衣,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加叶加花。
寒假一到,他们就把家里的门钥匙交给照校的肖金平,托付他照料家里的鸡。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当天下午就赶到孝天城。
他们先到市副食品批发公司找敬文,买了一条香烟、两瓶酒和几盒孝天麻糖,再去地区汽车站看班车时刻表,决定坐第二天早晨六点钟的长途汽车。
一家三口本来可以在敬文家借宿,又想到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得起床,公司的大门肯定没有开。这么冷的天,喊门卫起来开门,担心别人不耐烦,后来还是去国光旅社开了一间房。
多花八块钱,省得给别人添麻烦,值得。
翌日凌晨,夫妻俩喊醒睡梦中的欣欣,给她穿好衣服,动身前往地区汽车站。出门便觉彻骨的寒冷。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如同刀子在脸上割一般。
方红梅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王加根则抱着用棉大衣裹着的女儿,走到孝天城路灯映照的大街上。
没多大一会儿,欣欣就清醒过来,闹着要自己走。
方红梅担心她感冒,叫她就躺在爸爸的怀里。
欣欣不住地扭动身子,说爸爸抱着不舒服。
王加根估计女儿是想看城市凌晨的街景,就把她放下来了。
方红梅埋怨欣欣不听话,又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把欣欣的脑袋和脖颈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王加根,她牵着女儿,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行走。
行人寥落。商店的门窗都紧紧地关闭着。树上的枯叶在寒风中瑟瑟抖动。一切都如冻结了似的,毫无生气。
屈指算来,王厚义胡月娥带着两个女儿从王李村搬家到江汉农场已经四年,王加根和方红梅还是第一次去看他们。他们迁居之后,多次托人给儿子媳妇写信,叫他们去江汉农场。每次到牌坊中学时,也向儿子儿媳发出邀请,但都没有得到积极的响应。
王厚义对加根说:“我们到江汉农场这么长时间,你们一直不肯露面,让我和你后妈很没面子。遇到别人问,儿子媳妇怎么没来呀?我们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哪怕到农场来打个照面,马上就返回也可以。只要让外人知道你来过,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王加根跨不过心理上的那道坎儿,不愿意去看父亲。可以想见,他这次主动去江汉农场,肯定会受到王厚义和胡月娥的热烈欢迎。
在地区汽车站买好车票,他们就坐在了开往潜江县城的长途汽车上。听说路上需要七个多小时,加根和红梅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他们都有晕车的毛病,尽管提前服过晕车药,心里还是不踏实。
欣欣却特别兴奋。小家伙只要出门,就乐得手舞足蹈,看来是在牌坊中学封闭的校园里关怕了。她在爸爸妈妈腿上爬过来爬过去,最后总算在挨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她透过玻璃窗,观看公路两旁影影绰绰的树木,以及时不时出现的路标。四周仍然是黑黝黝的,但路标上的字迹和标志却清晰可见,而且白得耀眼。
王加根头枕在座位的靠背上,闭目养神。经验告诉他,只要睡着了,就能减轻晕车的程度。记得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被王厚义带到江汉农场时,就是坐在一辆货车车厢里,一觉睡到目的地的。
那次他们是去参加厚道的婚礼,到了那里之后,厚义却不打算把他带回王李村了。厚义想把儿子托付给厚仁和厚道,让他在江汉农场上学,以此减少他与白素珍来往和接触。王加根又哭又闹,甚至以扒荒车逃跑相威胁,才让王厚义放弃了这个打算。
晨曦初露时,汽车驶过了好几个城镇。
王加根和方红梅把这些城镇与花园镇作比较,哪些地方比花园强,哪些方面不如花园镇,用这种方式来排遣旅途的单调和乏味。欣欣小嘴儿不闲地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恹恹欲睡,脸色苍白,还不住地叫心里不舒服、肚子疼。
王加根吓坏了,生怕女儿犯病。问她吃不吃东西,喝不喝水,是不是要大小便,她都一个劲地摇头。
王加根赶紧脱下大衣,铺在大腿上,让欣欣平躺在上面。
方红梅抚摸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蛋儿,泪如泉涌。
到了天门镇,汽车停在汉水岸边,等着轮渡过江。乘客们纷纷下车,有的找厕所方便,有的到小摊儿上过早。
王加根抱着女儿下车。刚把女儿放到地面,小家伙就蹲下身子呕吐起来。他这才明白,欣欣是晕车。
方红梅买了几个肉包子,一家人边吃边在汉水堤上散步。
被寒冷的江风一吹,麻酥酥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人也感觉舒服多了。欣欣的脸上又泛起红晕。回到汽车上,小家伙又活跃起来,看到汽车坐轮船,稀奇得不得了。
在潜江县城下车后,他们又转乘小面包车。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江汉农场总场。
在加根的印象中,江汉农场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田地宽整,坦荡如砥,多是农机耕作。总场所在地并不怎么繁华,和周巷或杨岗街上差不多。眼前看到的,与十几年前相比,完全变了模样。新做了不少楼房,街道也拓宽了许多。他前后左右看了好半天,也辩不清方向。已近年关,街上行人并不多。商店门可罗雀,好多已经关门闭户,停了生意。偶尔看到一些卖烟花爆竹、线香红烛、对联年画的,都是沿街摆下的地摊。
一个卖水果的女人双手笼在袖子里,不住地跺脚取暖。
王加根走上前去,向她打听砖瓦厂怎么走。
“窑厂?”那水果贩子如同看外星人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加根,问他找窑厂的哪一个,说她就是窑厂的。
王加根说出了他大伯王厚仁的名字。
“知道知道!他就和我们住一排。他们家弟兄四个是不是?他老大,老二是从孝天乡下搬来的。老三原来是我们总场场长,去年调到汉南去了。老四得病死了。听口音你们好像是从孝天来的,你们是厚义的儿子媳妇吧?”
刚才看上去缩头缩脑的女人,突然变得伶牙俐齿。她说的全部是实情,连王加根和方红梅的身份也猜对了。
王加根笑着点了点头。
卖水果的女人说:“窑厂离这儿不远。沿街向南笔直走,十分钟就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烟囱,烟囱下面就是。”
王加根道过谢,按照女人指的路线,顺利地来到了砖瓦厂住宅区。
这里的房屋是清一色的平房,一排一排做得非常整齐。
王加根问了好几户人家,才看到一家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王府”两个字。字是用黑木炭画的,估计是他堂弟或者堂妹的杰作。
他心里陡然一热,既有找到目的地的欣喜,又有不可言状的心酸。
敲门时,他的指关节竟然有些颤抖。
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戴一顶黑色皮帽子。
王加根以为找错了人家,正欲道歉,却见那男孩儿走路一跛一跛的。大伯的小儿子不是瘸子么?
“你是小川吧?”王加根试探地问。
男孩儿疑惑地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正是加根的伯母。虽然王加根一眼就认出来了,又全然不是记忆中的伯母。她头发白了大半,而且泛黄,如冬日的稻草一般,没有光泽。脸上满是皱纹,松弛的皮肤,眼睑下的泪囊陷得很深。眼珠也成了灰黄色的,看上去似乎没有睡醒,在打瞌睡一般,没有精神。
伯母用地道的四川口音招呼王加根一家子进屋,又朝里面大声喊着“厚仁”。
王厚仁搓着满是面粉的手,急匆匆地从里屋走出来。
看着他身上那件满是油污的蓝色短大衣,以及脚上过于肥大的解放鞋,加根猜想,大伯的家境并不怎么如意。
见到王加根一家三口,王厚仁甚感诧异,忙不迭地拿凳子,叫他们坐,又去找杯子泡茶。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纸包,一层层地打开:“这是你三叔带给我的好茶叶。香得很呢!我一直舍不得喝。”
接过茶杯,王加根看到里面泡的是茉莉花香片。从汤色看,已经陈了——那茶叶至少放了一年以上。
王加根品着茶,和方红梅一起在屋子里转了转。
两室一厅,没有厕所,厨房是在后面加盖的。虽算不上宽敞,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见厨房里有两簸箕搓好的麻花,案板上还有和好的面团,王加根以为他们准备炸麻花卖。
“卖啥子哟?自己吃还不够呢。”女主人笑着回答。
江汉农场过春节有炸麻花的习惯,正如王李村过年时,人们喜欢炒花生、炒蚕豆、晒红薯片、炸年糕一样。
王加根问怎么不见大川和堂妹燕子。
“都在上班,没回。大川让你三叔带到汉南去了,在公交车上当售票员。燕子在重庆打工,商场营业员。他们没你聪明,读书读不进。唉,没办法。”王厚仁虽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明显又有炫耀的成分,“还没去你爸那儿吧?他住在窑厂工棚里,地方没我们这儿宽。你们来了,他那儿恐怕住不下呢。要不,你们就住我家吧!我呆会儿带你们去看看。在我这儿做点儿东西吃了,我再带你们过去。你们肯定没吃午饭吧?”
王加根说:“不麻烦了。我们现在就去我爸那儿,安排停当了,再过来玩儿。”
王厚仁夫妇显出为难的样子。既然进了家门,怎么能够就这么空着肚子走呢?但看到王加根态度坚决,就没有强留。
王厚仁提起地上的提包,说:“那我就带你们去你爸那儿。”
王加根抢提包,没有抢过来,就抱起欣欣,跟在后面。
出了砖瓦厂住宅区,见到一个高大的烟囱和巨大的轮窑。轮窑四周,到处是弧形的石棉瓦。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很有点儿古战场的味道。
厚仁说,那些石棉瓦都是用来盖砖坯的。今年雨水多,砖坯不容易干,装窑又困难,没完成生产任务,收入没往年高。
他喘着气,把提包从右手换到左手,接着说:“你爸今年开荒种园子,赚了一些钱。加叶加花都上学了,一个上小学二年级,一个上幼儿园。加叶聪明得很,期末考试得了双百分。加花不怎么听话,又倔又犟,送她去幼儿园,老是往家里跑。哟,那不是她们吗?”
顺着厚仁手指的方向,加根看到在砖场的边缘,有一排低矮的红砖瓦房。房子前面,有两个小孩儿蹲在地上。
厚仁扯起嗓门喊:“加叶——加花——你哥哥嫂子来了!”
两个小孩儿抬起头,朝这边望了望,又站起身,对着屋里大声喊道:“爸!妈!哥哥嫂子来了。”
王厚义和胡月娥很快从屋里跑出来。
四个人一起朝这边儿奔走。
这场面真让人感动。王加根放下欣欣,教她喊爷爷奶奶,喊大姑姑小姑姑。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每个人都兴奋得满脸通红。
王厚义说:“真是怪事,昨晚上我梦见好大一片青草地,还有水牛和黄牯在上面啃草,我就知道有亲人要来。也不是信迷信,有时做梦还是蛮灵的。”
他喜形于色,醉酒一般,话特别多,一路上说个不停。
距那排房子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厚义突然凑近他哥,脸上晴转多云,压低嗓门:“春芝在那边……”
厚仁顺厚义噘嘴巴的方向望去,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道:“不理她!”
春芝是厚德的遗孀,加根的四婶娘。
好几年没见,王加根一直对春芝婶保留着美好的印象。
她说话轻言细语,人勤快能干。与厚德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春芝以前回孝天娘家,总要到加根家里玩,与加根比较熟悉和亲近。她三十岁开始守寡,也不知现在改嫁没有。显然,春芝也看见了王加根他们这一大群人。她本来提着一个篓子迎他们而来,后来故意低下头,准备绕到另一条道儿上去。
加根突然大声喊道:“春芝婶!”
王厚仁、王厚义和胡月娥先是一怔,继而领着几个小孩子,默不作声地朝前走了。
春芝听到加根的喊声,停下脚步,抬起头,脸上漾起笑容。
“你来了!”她折回身,朝加根走过来,把大半篓子鱼搁在地上,招呼道,“到家里去玩哪。”
春芝讲的是潜江方言,听上去感觉怪怪的,王加根真希望她用孝天话交谈。两人站在路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告辞了。
与王厚义住在一起的,有两户人家,都是来农场时间不长,没有分上单元房的。路过这两家时,厚义像串街的小贩一样吆喝:“我儿子媳妇来了!”
隔壁的男女老少都走出家门,伸着脑袋望他们。
王加根于是掏出香烟,逐个逐个敬,还不住地点头,陪着笑脸。
工棚搭得不高,举手就能摸到房檐儿。进家门时,王加根下意识地弯了弯身子。刚伸直腰,又见屋里吊着一个饭架,晃晃悠悠的,差点儿撞着他的脑袋。十几平米的堂屋,被桌椅板凳、簸箕、撮箕、筲箕挤得满满的。到处是鸡屎,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板凳上有一大堆脏衣服。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灰尘很厚,依稀可见鸡粪的痕迹。
胡月娥用抹布把椅子抹了好半天,可干在上面的鸡粪怎么也抹不干净,就想到了让儿子媳妇坐板凳。板凳上放着好多脏衣服,她麻利地把这些脏衣服抱到椅子上,露出来的板凳同样脏兮兮的。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收拾出一处适合坐的地方。
“房里坐!房里坐!”王厚义急中生智。
胡月娥茅塞顿开:“对对对,到房里沙发上坐。”
房?房在哪儿?怎么没看见房门?王加根非常纳闷儿。
王厚义走到大门旁边,把大门关上,门后面便出现了一个空空的门洞。钻进门洞,果然有一间长方形卧房。除了从王李村带来的双人床,衣柜、四屉柜和沙发都是添置的二手货,有可能是别人送的,也有可能是从旧货市场买来的。四屉柜上还搁着一部小电视机。
王厚义把沙发上的棉絮、军大衣、书包和几双臭袜子拿开,招呼儿子媳妇坐。
加根和红梅也确实累了,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加叶加花围在他们身边,嘴不闲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是她们学校或幼儿园的事情。她们羡慕地摸着欣欣穿的红皮靴,问那靴子下雨天能不能穿,过不过水。
方红梅把带来的糖果分给她们吃,把香烟、白酒、麻糖和点心一样样地从提包里拿出来,堆放在桌子上。她又送给加叶好几支铅笔和一大摞新作业本,送给加花一些玩具和小人书,最后才拿出她织好的两件红毛衣。
加叶加花又喊又叫,高兴得跳了起来,一人抱着一件红毛衣,从房间跑到堂屋,要妈妈帮她们穿上。
厚义和厚仁不知从哪儿抬出一张单人床,挨堂屋墙壁摆好,又找出两块木板镶在里面——这就成了加根一家三口的下榻之处。
农场过春节,和农村差不多。到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就开始打扫卫生和筹办年货。屋顶的扬尘,旮旮旯旯的杂物,坛坛罐罐上的污垢,都得彻底地清扫或清洗。赶上大睛天,再把蚊帐下了,把被子拆了,把床上翻个个儿。该洗的洗,该晒的晒。筹办年货是从采购开始的。鸡鸭鱼肉、油盐米面、烟酒副食、春联年画、烟花爆竹,还有供奉祖先祭祀天地用的红烛、线香和烧纸。燕子衔泥一般,一样样地从市场上买回来,然后进行加工。
王厚义和胡月娥忙得不亦乐乎。
王加根和方红梅也帮他们打下手。
因为儿子、儿媳和孙女的到来,两个老的精神焕发,做事、说话、走路都格外起劲儿。
为了维持这种良好的氛围,王加根一直没有向父亲提借钱的事,还幻想着方红梅能够放弃借钱的打算。
加叶加花整日围着欣欣转,教她唱歌、跳舞、做游戏。得意忘形时,就要欣欣喊她们“姐姐”——跟马颖犯同样的错误。三个小孩年龄相仿,无忧无虑,玩得非常开心。但没过几天,她们之间又硝烟弥漫,战事不断。为了争夺好吃的、好玩的,加叶加花互不相让,再加上欣欣的参与,家里一天到黑哭声不断。
逢到欣欣与两个姑姑发生争执,王厚义和胡月娥自然偏向孙女。加根红梅有时也教训欣欣几句,都无关痛痒,毕竟她年龄小一些。大人的偏袒,助长了欣欣的嚣张气焰。她由被动挨打开始主动出击,有时故意去欺负两个姑姑。
加叶毕竟大些,忍气吞声地让着。
加花可不愿意受那窝囊气,稍微吃了一点儿亏,就要凭身强力壮进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