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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热心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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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方敬文和李华的婚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中考和教师职称评审。忙完中考和职称的事情,就进入了暑假。王加根开始给下一届初三学生补课。方红梅在家里带孩子,为最后一次面授学习和函授毕业考试作准备。

虽然和往年的暑假一样,做的还是那些事情,但他们明显尝到了被人冷落的滋味。特别是王加根,调动没搞成,又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们对他的印象,有点儿灰溜溜的。

天太热了。白天最高温度都在四十摄氏度左右,低温也有三十摄氏度。他们一家人从早到晚呆在校园里,哪儿也不想去。一日三餐,洗衣拖地,除了这些必干的家务,其他事情都不想做。家里的电扇一刻也不能停地旋转,停下来了,人就坐立不安,浑身淌汗。学校的电视机坏了,不然,还能用看电视消磨时间。这样守在蒸笼一样的屋子里,简直不知道日子该如何打发。

这天吃过晚饭,方红梅提议一家人出去走走。

“白天黑夜关在校园里,人简直要成精神病。”她嘟哝着。

王加根有同感,总觉得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憋闷得要发疯。

听说要出门,欣欣也很高兴,一手牵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蹦蹦跳跳地往校园外面走。

出学校大门后,加根问老婆:“走国道?还是去技校?”

“国道上车来车往,太吵,还是往技校和部队的方向走吧!”

一家三口于是右转,沿校园围墙往北走。

“加根!加根!”这时从部队抽水房的方向传来喊叫声。

王加根停下脚步,寻声望去,发现在连接学校与国道的那条大路上,急匆匆地走来一个人。借着火红的夕阳,他认出那人是父亲。

王厚义一手拎着黑皮包,一手托着个大西瓜,笑逐颜开地朝他们走来。

加根赶紧跑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西瓜,返回校园。

王厚义说:“我和你妈一直记着你们,为你们担心。今天是特意从汉南你三叔那儿赶过来的。”

“还没吃饭吧?”王加根问。

“没呢。在你三叔那儿吃过午饭,就坐轮船到汉口,又从汉口坐火车到花园,从花园火车站走过来的。”王厚义气喘吁吁地回答。

王加根进后院子摘了两条丝瓜,扯了些白菜,交给方红梅打理。然后撬开蜂窝煤炉,炸花生米,煎鸡蛋。简单地炒了几个菜,又发现家里没有酒。他一路小跑,到门卫老宁那儿借了一瓶白酒。

酒菜上桌后,方红梅就带着欣欣出门,说是去操场上走走。

王厚义自斟自饮,一个人狼吞虎咽。

王加根开始准备父亲晚上睡觉的地方。客厅与厨房之间有个小隔间,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和一张桌子。平时这里是书房,来了客人是客房。

“你在忙什么?”酒过三杯,王厚义突然对着儿子喊起来。“叫你喝酒你又不喝,来陪我坐一会儿嘛!”

王加根从隔间来到客厅,坐在父亲对面。

王厚义借着酒性,七七八八地叨叨起来。

他说,上次从胡家湾回江汉农场之后,他又去汉南找厚道,叫他帮忙取三百元钱出来。没想到厚道说,那几千块钱办的是一张三年死期存单。已经存了一年半,如果提前支取,这一年半就按活期存款算息钱,划不算。因此,这事就拖着没有办。

“没办就没办!反正我的调动泡汤了,再不需要花钱。”王加根没好气地回答。

王厚义眼睛看着儿子,没有吭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你三叔和三娘娘调到汉南了,三叔在汉南区宣传部当科长,三娘娘在汉南区医院上班。”三厚义突然对儿子讲起了厚道两口子,“你有空的话,去找找他们,或者给他们写封信,说不定他们能帮你调动工作。三叔熟人多,手上有点权。我和你妈到江汉农场落户口、安排工作,都是他帮忙办理的。”

“不!我不会找他!”王加根语气相当生硬,“就算我混得再差,哪怕到大街上讨饭,我也不会去求他!”

“唉!你怎么这么倔?这么不懂事?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三叔,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人啊!”王厚义急得满脸通红。

“三叔?长辈?亲人?”王加根怒不可遏地喊叫起来,“他不配这些称谓!”

紧接着,他如同打开阀门的水管,满肚子的苦水直往外喷。

厚道干预他们家的生活,挑拨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激化他们家的矛盾;厚道不赡养潜江的爷爷奶奶,把老人送到王李村,又不支付生活费;厚道串通大伯和四婶娘,拒不参加他的婚礼;厚道上次来牌坊中学时,指手划脚,盛气凌人;厚道出歪点子,让厚义卖掉王李村的房子,又在这次借钱的事情上,故意从中作梗……

王加根这段日子心情本来就不好,一直没有倾诉和发泄的机会,今天他爸挑起了话头,他便痛快淋漓地一吐为快。从抨击王厚道,转到揭示家庭内部的矛盾,表达自己的不满。奶奶的惨死。无休止的房产官司。他们拮据清苦的生活,寒酸的婚礼。偏僻孤寂的校园,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欣欣无人照料,没地方上幼儿园,在学校里又受隔壁大人和小孩的欺负……

儿子怨气冲天,当父亲的又傻了眼。

王厚义放下筷子和酒杯,不吃菜,不喝酒,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加根见此情景,又主动关上阀门:“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说也没什么意义。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厚道,也不要告诉我他当了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权。我不会去找他,更不会给他写信!”

见儿子态度这么生硬,王厚义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又拿起筷子夹菜,端起酒杯喝酒。

良久,他又转移话题,问儿子:“胜根的妈死了,你晓不晓得?”

“是吗?我没听说呢。”王加根有点儿吃惊,“去年清明节回王李村上坟时,知道她得了癌症,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厚义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胜枝写信告诉我的。”

胜根和胜枝是本家二爹的孙子女。

一瓶白酒被王厚义喝下去三分之一。他又吃了一碗米饭,扫光了几个盘子里的菜。酒足饭饱之后,突然内急,想去上厕所,于是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拎起身边椅子上的黑皮包。

“上厕所带着皮包干什么?”王加根感觉有点儿奇怪。

王厚义也意识到失态,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解大手。”

王加根起身到卧室里拿出一卷卫生纸,递给父亲。

王厚义接过卫生纸,把黑皮包送到客厅后面的隔间,放在单人床上,又用枕头盖起来。然后,犹犹豫豫地走出家门。

父亲的不正常举动让王加根感觉怪怪的。

他这才想起,从王厚义来到这里,黑皮包一直不离身,而且从来没有打开过。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拖了把椅子到身边,把黑皮包搁在上面。

黑皮包里究竟装的什么宝贝?

好奇心让王加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王厚义上厕所的功夫,打开黑皮包看一看。瞅见父亲消失在初二(1)班墙后面,他迅速来到隔间,从枕头下面翻出黑皮包,拉开拉链。

天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满满一皮包人民币!十元票面居多,还有五元、两元和一元的,用橡皮筋一捆捆地扎着。翻动钞票的时候,他还发现了一张火车票,是从汉口到花园的,时间是昨天。

王厚义不是说,他是今天从汉南来到花园的么?火车票怎么是昨天的日期?带着这些疑问,王加根将黑皮包里的东西还原,拉上拉链,又用枕头压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回到客厅里,一边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一边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联想起王厚义提到胜根她妈的死讯,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父亲实际上是昨天到的花园,然后从花园直接去了王李村,今天从王李村过来的。王厚义这次回来,也并非像他刚才所说的,是对儿子一家人不放心,而是去王李村拿钱。也就是说,房子卖给本家二爹后,钱并没有结清。这次他回来拿的,很有可能是余下的尾款。王厚义不愿意将这些告诉儿子,所以编出了那些谎言。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王加根不准备在王厚义面前揭穿这件事,也不打算告诉方红梅,免得大家都不开心。他要再观察一下,看父亲接下来还会怎样表演。目睹儿子儿媳的困境,他会不会动动恻隐之心,支援几个钱?过了大半年来看孙女,会不会有所表示?

王厚义上完厕所回到家,径直到厨房里洗手。路过隔间时,瞟了一眼床上的枕头,见没什么异样,表情显得比较镇定。

这时方红梅领着欣欣回来了。

王厚义马上吩咐儿子:“切西瓜!把西瓜切开,给欣欣吃。”

王加根没有推辞,面无表情的抱起父亲带来的西瓜,放在塑料桶里洗了洗,然后切成小块。

方红梅拿起一块西瓜,交给欣欣:“去!送给爷爷。让爷爷先吃。”

欣欣接过西瓜,颠着小腿跑到客厅,送到王厚义面前,稚声稚气地叫道:“爷爷吃西瓜!”

“好好好!我们家欣欣真懂事!真是爷爷的小乖乖!”王厚义接过西瓜时,笑呵呵地赞叹起来。

在厨房里切西瓜的王加根听到这里,泪水从眼眶里漫了出来,心里却无比悲伤。西瓜切好后,用瓷盘子装好,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王厚义、方红梅、欣欣每人吃了两三块,唯有王加根一块也没有尝。他说晚饭吃撑了,装不下,而且有点儿拉肚子。

吃过西瓜,方红梅叫公公去操场上走一走,消消食。

“不走了!今天又是轮船又是火车,刚才又从花园火车站走回来,实在太累了。想早一点儿睡觉,明天早些起来赶车回潜江。”

听他这样讲,方红梅又到厨房烧热水,让公公在后院子里洗澡。

王厚义洗完澡,就躺在加根为他铺好的单人床上,抱着黑皮包睡觉。没一会儿,就传出雷鸣一般的鼾声。

入夜很深了,王加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半夜,听到后院子传来鸡的惨叫声——他知道是黄鼠狼在袭击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家里的十几只鸡快被黄鼠狼糟蹋光了,他却想不到有效的办法。这些鸡是今年春天从花园镇买回的,最初都是小鸡娃,养在一个铁笼子里。后来鸡长大了,铁笼子就装不下。他们只能让进不了铁笼子的鸡站在笼子上面,或者蹲在屋檐下面过夜,结果接二连三地遭到黄鼠狼的攻击。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做个大鸡笼,或者用红砖垒个鸡埘。这样任其被天敌糟蹋,太不人道了。

凌晨四点钟,王厚义就起床了,说是想早一点儿去花园镇搭车。

要是以往,王加根肯定会迅速起床,骑上自行车送父亲,但今天他却懒在床上没有动。

“爸要走,你骑车送一下呗。”方红梅提醒他。

“我不舒服,脑壳痛。”

“那你起码也应送到学校大门口。这点儿礼节都不懂!”

王加根万分不情愿地爬起床,陪着父亲往学校外面走。

路上,父子俩一句话也没有讲。

出了学校大门,王加根就借口不舒服,与父亲道别,调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校园里面走。

王厚义沿着通往107国道的大路走了一段儿,脚步又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天还没有亮,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儿,他心里害怕。身上带着那么多现金,要是遇到拦路抢劫的……

想到这儿,他又回转身,走到部队抽水房附近,在塘埂上坐下。一直等到东方的天空现出鱼肚白,路上有了行人,他才开始往花园镇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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