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持续到现今,这句话背后可谓血债累累,泯灭天良至极。饶他们见惯生死,听闻后依旧震惊,难以相信,更无法理解,这寺庙就在博陵郡外,定州刺史竟熟视无睹,任由其逍遥法外,草菅人命!
苏离面色阴沉,眸光锐利,脑中极冷静:钱延乃是定州刺史,这么重要地方怎可能疏忽,他定是知情的。如此说来,钱延急切的并非匪首之事,而另有图谋……
众人皆是心思玲珑者,很快明白苏离所想,不由暗自心惊,不论钱延图谋何事,现瞧来绝不会小,而定州,恐要大乱了。
辛尧等人面面相觑,各自脸色凝重,然很快他们已顾不上这点,因在此刻,苏离柳修陡然摸剑,警惕瞧向屋外。还未等众人搞清状况,大堂门猛得被踹开,一高大身影踱步而进。
众人忙站起身,警惕目视来人,不语。见来人粗布麻衣,高大魁梧,面容刚毅严肃,后背大刀,满身煞气,双目凌厉,宛如鹰隼,面颊上一道刀疤贯穿左右,给人极度危险感觉,仿佛随时都能取人性命,令人胆寒。
“你是什么人!”苏离沉声喝问,然并未动手,男子虽极为危险,他却不曾感到杀意,想来并非敌人。
只他这般想,他人不是,好些人剑险出鞘,幸有沙弥认得男子,赶忙在地上写了好人二字,又指了指男子。这才让人稍微镇定,却依旧戒备,今儿遭受意外太多,他们已有些惊弓之鸟了。
男子似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扫了众人一眼,朝苏离一拱手道,“在下姓龙,来告知诸位一消息,定州兵马已在集结,诸位还早早打算才是,免得误了时辰,耽搁逃生。”
“不可能!钱延无权这般做!”辛尧心中一跳,直直喊出声来,钱延是刺史不错,亦能调动些兵马,可整个定州兵马调动哪里是他能决定的,须由地方长官和折冲府长官共同下诏方勉强能调动——若无朝堂敕书鱼符,即使他是定州刺史,也难以调动兵马。
男子嗤笑,他斜睨辛尧一眼,讥讽道,“在下既已前来,岂有虚言!”
经他述说众人方明,定州上下笃信上极教,势头不逊于当初五斗米教,得了士族承认。正因此,这定州做主的并非钱延,而是上极教仙灵,且上极教平日里施粥施药,定州百姓对他们很敬服。
“那你为何不服?”苏离一语中的,冷眼看向他,男子淡淡一哂,“曾经是服的,若非见着这寺中一切……诸位可知。这寺庙乃上极教藏匿财物,转移民脂民膏之处。在下原想着,有人发现,禀告上去,将此恶行揭露于天下。奈何,官僚装聋作哑,无人敢管,甚至还推波助澜,欲把罪责栽赃到我身上,借机除掉在下。”
托宝于苏离几人身上,实是男子无奈之举,偏定州上下笃信上极教,官员更被收买。他也曾想过进京告状,偏钱延咬他颇紧,稍一动弹就有无数官兵衙役扑上,叫他无暇分身,唯有暂避锋芒。加之定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周遭皆是信奉上极教的,一旦他被捕,怕再无人知晓真相。
这便也罢了,他早将性命置之度外,最主要乃是他分不清何人是好、何人是坏。如先前那节度使,他原当是好官,拼力想拦上一拦告知真相,谁料人收下钱延所奉金银财帛,反倒将他捉拿。幸他武艺出众,侥幸逃脱,否则定凶多吉少。
故初见崔朔时,他尚不确定此人如何,未曾插手,得知人被抓入狱方追悔莫及。又于曲阳县中遇着苏离,当时就觉不对,观察多日,终确定苏离一行人来历神秘,品性尚可,想着传些消息。可后头发生事情,着实出乎他意料,好在苏离带人逃脱。
正因几人越狱之举,叫得钱延乱了手脚,到底是在朝堂多年,老奸巨猾。他深知,要苏离崔朔二人死了,一切好说,若他们不死,那是场灭顶之灾,方调动人马,要将其诛杀。眼见着对方疯癫,不论为公道,或是定州百姓,都容不得男子袖手旁观,便有了如今前来告知场景。
他话音落下,大堂内寂静半响,众人神情复杂,心绪翻滚,最终归于沉默。独苏离细细瞧了他眼,眼如利刃,忽得笑道,“你这话,我信了,只一桩,我们离去,这些孩子怎办?”
若真如男子所言,钱延定不会放过寺中沙弥,斩草除根后,任由人说破天亦没用。当然苏离不担忧麟嘉帝不信他,以麟嘉帝心机,这定州怕有另股真正隐于暗处势力探查。他更为担忧沙弥性命,就他们现在情况,不说护住旁人,能自己躲开追杀已是极好。
“你们走!”男子轻叹口气,“他们我会护着……余下不必太过担心,人我会引到别处,但只得牵制二三日功夫罢了。”
说完,又上前到青铜鼎炉灰中扒出一皮质账册,“我本想带人走,可这些孩子一是怕留下的遭屠戮,二欲帮寻证据。花了不少时日,终是找到了部分账册,不知可否为证据?”
“足够了。”崔朔苏离二人斩钉截铁道,接过账册。他们并非一丝后手都无,早有大批人马赶来。尤是崔朔,心腹早带他玉佩,赶往求援,彼时纵算钱延召集定州兵马,他亦是有胜算,何况钱延未必敢正大光明举旗相斗。
有了男子这层保证,众人方将心放入肚中离开,唯独华皓有旁有计较,欲和男子一道,苏离也不阻拦,先叫着众人离去后,定定看向男子道,“华皓实力不错,想是能帮到你……其他无需多说保住命最主要,熬过这几日,总能寻得活路。”
“我省得,你们也要小心……”男子眼神难得柔和几分,不料苏离一挥手,挑眉一笑道,“尽快撤离,日后总有机会见,有机会说的,开、山、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