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肃身侧立着一白衣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五官轮廓深邃而俊美,可谓是风姿卓越。但与闻人肃并排而立,气势弱了八分不止,对其恭敬有佳,本以是跟班弟子,却听得对方脆生生唤了廉罡句师父,方知是廉肇。
这下,饶是再淡定,晚柠也不住皱起秀丽黛眉,她听阿爹提起过数年前纠纷,纵无比模糊,凭她聪慧亦是猜到大半。皇室本就猜忌江湖,现闻人肃这剑神竟与武林盟主的廉家关系如此密切。
晚柠心念急转,终是清楚苏离面色难看缘由,她正暗叹此事棘手,却见苏离恢复冷静,走向闻人肃,朝他拱手揖礼,“在下苏离,见过闻人剑神。”
“苏家小子,怎是你来,你那阿姐呢?”闻人肃挑眉,略有惊异,欲说些甚。被一旁廉肇制止,他低声附耳,告知闻人肃苏离身份,后者微怔,仔细打量苏离,片刻道,“原是这般,当初苏家就与朝堂近些,没成想你有这般造化……苏家与我渊源不浅,倒是缘分。”
“闻人剑神谬赞。”苏离谦虚拱手,不卑不亢道,“家私庇佑,此点您亦清楚。”
正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闲扯,时孟疑惑询问柳修,“苏府尹有一姐姐,我等怎不知,你小子老实交代……”
柳修瞪了她一眼,对上晚柠好奇目光,终是咬牙切齿道,“府尹亲人,与你何干?莫要多问,你只需知,正是府尹长姊,劝说陛下放了闻人剑神,免受牢狱之灾……”
不单时孟,晚柠同是一惊,麟嘉帝乃心性坚定之辈,少有人能左右其决定,苏离长姊竟使麟嘉帝妥协,能耐可见一斑。然而此事涉及朝堂争斗,不宜深究,晚柠默然不答,只暗暗思量,借此恩情能否要闻人肃回山隐居。
晚柠有此想法,苏离又何尝没有,可只在脑中一闪而逝,便抛诸脑后,他劝,廉罡未必不劝。莫说廉罡现只因失子之痛卧病在床,便是病到剩一口气了,也定会亲来迎接。
果不其然,只随意闲扯几句,廉罡就带着人匆匆赶来,面容苍白,显是刚从病榻上爬起,步履蹒跚地缓步走来。甫一进门,见到厅内众人,他一扫疲惫倦容,朗笑出声,“诸位远道而来,廉某有失远迎,请勿怪罪!”
“哈哈,廉兄,咱们自家人哪里说两家话。”
“是啊,廉盟主有伤在身,不妨好生歇息,让我等自个玩闹罢!”
“廉盟主相邀,我等怎能不来!”
厅中顿时喧哗开来,皆是江湖好汉,素来豪爽,此时见到故人,更兴奋不已,热烈讨论起来。便连闻人肃脸上也浮现温和笑容,对其颔首道,“多年未见,老夫亦是挂念得紧呐,今日需得一醉方休。”
廉罡面上浮现一抹苦涩笑意,摆手道,“诸位莫要取笑,我这把老骨头早该入土,若非有心事放不下,早已撒手归去,又岂能苟延残喘至今,倒叫大伙儿费心了。”
“廉盟主哪里的话,我等与您虽算不得交情深厚,却也愿助您一臂之力,何况好些受了您恩义的。”一黑衣男子站起身来,豪迈道,“廉盟主尽管吩咐,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不错,廉盟主若有用得着我们,尽管招呼便是。”
“不错不错。”
而本最该出言的闻人肃,却定定瞧着搀扶廉罡的廉峻,神情恍惚许久,这眉眼属实面熟。廉罡似乎也发觉了闻人肃的注视,他抬眸望去,笑道,“此乃犬子廉峻,近些日子这般多事……现尚在人世的,只剩这么个了。”
闻人肃沉默良久,轻拍他肩膀安慰道,“会寻着凶犯的,若当真是无妄教动手,我自不会姑息。”
言道无妄教时,闻人肃不住咬牙切齿,娇妻幼子之恨他从未忘记,每每闭眼,便能忆起妻子模样。想到此处,闻人肃难得恍惚,他近些时候愈发想妻子了,这随意一人都能叫他瞧出相像来。
闻人肃心绪繁杂,或说不单是他,在场晓得无妄教的皆是如此,哪怕毫无干系的晚柠时孟亦是神情凝重。一会儿担忧今日之景,传回京都会引起何等波涛,一会儿思虑秦筠是否为凶犯,她为何要这般做。
不论心底多少烦闷宴席仍旧照常举行,一群粗犷大汉坐于厅中,觥筹交错间畅快谈笑,一边吃喝,一边饮酒作乐,气氛很是融洽。苏离柳修与众豪杰谈笑风生,也不落下乘,众人皆知苏家与朝廷牵绊,苏离长姊身份更是不凡,受人尊敬,故也不敢为难,就随意调侃几句,颇为愉悦。
有些许人想跟闻人肃攀关系,奈何这位剑神太过孤僻疏离,在廉罡因病退场后,全不搭理人。反观苏离,一改往日冷淡寡言姿态,待人接物极为周到,还与一黑衣少侠聊了许久。
叫得晚柠极为意外,近些日子她不知几次惊异,此次尤甚。苏离是何等性情人物,这么些日子来她冷眼旁观早摸个门清,此人心高气傲,在皇家宴上,麟嘉帝前都敢驳了圣旨,淡漠如霜的,今却如此平易近人,委实令人诧异。
只她这番心思无人知晓,直至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声惊叫响起,旋即一阵兵器碰撞声响彻整座宅院,惊得所有人立马跳将起来,纷纷拔出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