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家中郎君竟是要立贵妾,晚柠就不禁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皮肉,留下刺痛。定定看着晚柠,济德真人双手拢在宽袖之中,缓缓开口,“娘子缘由我也知晓,我这有一物,可叫娘子如愿以偿,就瞧娘子所付代价!”
话毕,他摊开左掌,掌心赫然躺着包药粉,晚柠瞳孔骤缩,面色变幻莫测,忽而浅浅勾起嘴角,“真人所要为何?”
济德真人目光灼灼,开口就是数两黄金,和一封寄与洺州刺史书信。洺州刺史恰是崔家之人,有晚柠书信,想是在洺州处事更为便捷,想到此处晚柠略一蹙眉,神情渐冷,“真人好大胃口!”
济德真人笑而不答。晚柠一顿,终是妥协,“若此物真真有效,就如真人所言,可若无效,真人因知我崔氏厉害,当晓后果!”
济德真人笑意深邃,“我自是晓得。”
晚柠遂取纸笔,按着他所言写下密函,交予济德真人。济德真人扫过,含笑点头,将纸条卷起揣在怀里,将药粉给了晚柠,“娘子若觉好用,便将余下银钱交付!”
“如此甚好!”晚柠颔首离去,济德真人亲送至门口,看她远去。马车未曾回到客栈,而去崔朔备好宅院,晚柠下车时,时孟早已至里间等候,见晚柠神色淡淡,便知事情顺利,方也松了口气。
宅院除去诸多女婢下人,并无他人,夜幕降临,晚柠倚门而立,看天边残月渐隐,直至消失无踪,时孟陪伴在侧,待夜凉彻骨,劝她进屋歇息。晚柠眼眸微动,轻笑一声,“看是人来了!”
见得时孟颔首,晚柠推开屋门,跨步踏入,房中灯火微晃,见其中坐了几抹修长身影。黑衣劲装,剑眉朗目,面貌俊美非凡,只那气度冷冽森严;白衣锦服,清隽优雅,眉宇间尽是温和笑意;青衣儒雅,姿态慵懒,目蕴秋霜,透出疏阔缥缈之感。
三人皆目光犀锐,落在晚柠身上,神情各异,晚柠站定片刻,慢慢开口,“苏府尹、崔司直、柳司录,三位动作实属慢了些,再晚我就得睡过去了!”
她语速平稳,神情沉寂,倒叫他人不知如何应对,唯有崔朔率先打破僵局,“娘子莫要这般言语,你因晓得其中麻烦,若不将事安排好,恐是回去就听闻噩耗了!”
晚柠瞥他一眼,不置可否,丢与他们包药粉,正是济德真人交予她那包。苏离目光一闪,接过细嗅番,又凑近眼前仔细查看,神情逐渐肃穆,“果是这个,曹家案所用药物,便是此种。”
然有一事,极为重要,此毒名九忧忘绝散,乃剧毒之物,为前朝宫中秘制。共九种草药配制,服食者必会精神错乱,多生幻觉,陷入疯癫状态;若服食过多浑身血脉逆流,剧痛而亡。偏这药消失已久,自前朝灭亡,再不曾见着,上极教如何得到?
“这事愈发不简单了。”崔朔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若是动上极教,卢刺史是何意思,若他真真有问题,你我看是需再调次兵来?”
晚柠不知,可苏离晓得他之意思,这些时日查来,卢刺史手脚不净,要苏离来说他不惧直拿下。只崔朔怕,他本为世家人,卢刺史之事他不好插手为一,二乃他几次与苏离遇上,都要调兵,圣上那处如何看来。圣上许是因宠爱苏离,不再追究,他却难辞其咎。若再逢人抓住把柄弹劾,他少不得受牵累,届时苏离尚能独善其身,而他无那般能力。
苏离思量再三,倒不欲给崔朔招惹事端,而后道,“此事暂且搁置,不急一时,卢刺史那边,先走一遭罢,若是能辨是非,便将此事揭过,若他执迷不悟……当晚拿下!”
崔朔听他这般说,心中略微宽慰,他知苏离此举多有退让,顾忌于他。要先前情况,苏离哪会犹疑,拿下不言,何须多此一举,叫人有逃脱之嫌。但苏离并非只为崔朔,他有别的思量,都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事事计较,四面皆敌也确是麻烦。
只苏离不追究,崔朔有十分把握叫邢州刺史弃暗投明,多时考量之事这般解决,崔朔心情极好,“便是能辨是非,也可当晚拿下,再是审问那济德真人,定可查出曹家案主使!”
听闻此言,苏离却是一冷笑,“叫我等耗这般多的时间,区区一曹家案怎够!”
凭这包九忧忘绝散,就可扯上前朝,便是这事不提,那几个医匠之事他记得清晰,按柳修调查,此事多半是上极教所为,还有人曾见着上极教道人推人画面,到时一块儿清算!
晚柠这些时日对此事所知不多,亦不发表意见,静静等候,等他们商讨完毕,方开口道,“我明日如何?”
“随意,同行抓捕上极教;在府衙中等候;或回曹府皆可。”苏离回应,眼眸更为凌厉冷凝,“十一去长乐观,里头高手不少……叫我来说,你待府衙、曹府更为安全,跟去反倒麻烦。”
“回曹府还可帮我们瞧着,其他不说,待上极教分崩离析,凶犯恐会铤而走险。”比之苏离直率,崔朔委婉许多,晚柠沉吟半晌,终是承认自个儿无甚作用,叹息道,“明儿午后我回曹府瞧瞧,上极教那处多加注意,倘若无碍,尽快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