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孟撩开车帘往外看去,顿时瞳孔猛缩,“不好!”
马车前头,数名持刀壮汉凶悍扑来,挥舞着兵刃,杀气腾腾,拼命架势。马车周围,更有无数黑衣蒙面人蜂拥而来,将整个街道堵塞,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出,时孟沉着脸,抽出腰间佩剑。
晚柠坐于马车之内,面容平静,不见丝毫惊惶,反是满腔怒火燃烧。
然无需时孟出手,护院早已持剑上前,和敌人缠斗在一块,场面极其惨烈,喊杀声、利器交错碰撞混杂在一起,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惨烈而又凄厉。时孟眉头蹙得极深,心里焦虑万分,奈何身份使然,不得擅离职守,只能看着,同时心生担忧。
晚柠冷眼看着混乱场面,视线掠过人群缝隙,正巧捕捉到一抹熟悉身影,当下冷哼一声。
护院确是武艺极好,却不敌对方来人多,很快便陷入困局,眼瞅对方越逼越近。晚柠拦住时孟动作,神情依旧淡漠,只眸光愈冷,心中暗暗默数,待到对方距离马车仅剩三尺之遥,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随即衙役终是现身,齐齐拔剑迎上,顷刻功夫,将这帮黑衣人拿下,押解他们回至衙门审问。
晚柠只命意儿跟去,并未跟去。自己则在时孟的陪同下,前往钜鹿最大客栈,此间房舍乃至曹家前定下,现来取用,自是最合适,不惹怀疑。
进入客栈厢房,晚柠脱下薄衫放置榻旁,只穿单衣斜卧榻上,将酒保送来茶盏取过,倒上杯后,推给时孟,“你且饮茶,莫急,一些事总要等等,方知情况的。”
时孟接过茶盏,略一颔首,端茶浅啜,一杯茶饮完,她低声道,“上极教实力不简单,都可当街截杀,初时未曾想到,诸多布置不成……娘子这般行事若出披露,怕引火烧身不说,无端叫他人警惕。”
“我心有所虑,你放心吧。”晚柠轻笑,神色淡淡,“我早儿就想一事,崔司直如何在这般短时限内,安排一切,后忽兀明了,邢州孟氏一族乃崔家姻亲,且是三代内能寻着的关系,孟家如何不帮这个崔家嫡系子。”
以崔朔聪慧,怕早已安排一切,故而她假称为崔,意儿定会禀告崔朔,接下如何欺瞒上极教,皆看崔朔能力。时孟虽不喜崔朔,却是相信对方实力,一想他因此事焦头烂额模样,心绪极好,晚膳时更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两碗饭,颇有小人得志模样。
晚柠倒无甚胃口,定定沉思,时孟略有担忧,然怕晚柠在筹谋重事,而不敢开口,直至回到房中,才明她为何如此。只见房中多一男子端坐桌前饮茶,姿态闲逸,神情悠然,似是候了她们许久,见到她们进来,含笑起身相迎,“王娘子!”
“原来是崔郎君!”晚柠微微挑唇,含笑打量对方几眼,缓步行至座前,给自己倒了盏茶,“崔郎君为何事而来?”
“王娘子,今儿刺杀之后,我闻世人打听可有个崔氏娘子,夫家姓王,连是求到刺史、孟氏府上,王娘子知否?”崔朔拱手,笑容温润间略带咬牙,晚柠见状,不禁失笑,“崔郎君既知晓,又何必再问。”
她这般坦然,倒叫崔朔不好继续责问,独目光灼热,紧紧锁在她脸上,半晌方道,“手段不错,事儿我圆上了,卿名朎希,崔家旁支从旁不从字;夫君单字一个昀,来此处访孟氏亲友!”
“这名儿我喜欢。”晚柠轻抿一口清茗,慢条斯理擦干净指尖残渍,抬眼望向崔朔,笑意盈盈,“后头之戏,当如何演,还望崔司直赐教!”
今儿其中门道,无需晚柠多言,崔朔也瞧出其中问题,何况意儿将事一丝不漏皆告知了他,“赐教不敢,乃苏府尹消息,还请王娘子在此多住几日,明儿会有一人前来争执,娘子因是晓得如何做的!待过几日,净妄会带娘子去个地儿,娘子不必介怀,住一日即可,这戏儿就算演完!”
“净妄?‘不见自性本净,心起看净,却生净妄’,崔司直颇有禅意!”晚柠笑赞,旋即颔首,“我明了,只一点,司直与府尹如何晓得,定是上极教所为,或是黄雀在后?”
“今儿之事,还不明了?”崔朔勾唇,笑意冰凉,晚柠忽是顿住,不知崔朔之意。今儿之事确是明了,换任一人来都能察觉不妥,偏就是这等顺利,叫得晚柠心惊,怎会这般巧,张泽柳修上街打探,就听闻上极教消息,一查便是查出。
若那刺杀事件,乃上极教所为,其中关窍更需细细思量。既上极教已有如此力量,区区一孙固,如何能在其势力下探查这般多东西,与那晚柠最为在意之药渣。晚柠沉吟之中,又听得崔朔道,“王娘子,多数之事儿,需得耐心些,总有露出马脚之日!”
“那孙康适,张巡检探查过,无甚问题,明面上是如此,暗地中的非一时半刻能查出。倘若真有人费尽心机至这般,那他所求绝非一个钜鹿——邢州中早有上极教之人,何苦费心。”崔朔道,取下腰间玉佩把玩,“这事儿透着诡异,我与苏府尹盘了两遍,都觉是为使孙康适随你我上京,要真如此,到时他当是来寻我们,若不是那其中又需推敲……”
话未说满,晚柠却是晓得,不论何等结果,戏仍是要演下去,故而道,“我晓得了……曹府那边怎办?”
“一日饭食都有苏府尹把控,提防下药,亦向曹郎君吐露一二,单看他处理。”崔朔说罢,将玉佩挂回腰间,欲言又止道,“说实在的,这事防不过,但嚷出来又……也与曹郎君商议过,他不愿说出,定要捉住那人才肯罢休。”
晚柠陡然一默,不知说甚好,只轻声应答。崔朔事儿也见得多,并无多愁善感,叹口气后道,“时经承,明儿可去茶楼瞧瞧,张巡检会告知下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