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仲被这突然变故惊到,握着柴刀的右臂剧烈颤抖,脸色煞白。他不曾料到苏离竟醒着,于是直呼长子姓名,又举了柴刀朝着苏离挥来,只盼望能解决二人。
苏离冷哼一声,左手飞速探向地上,抓住那柄长剑,倏地拔射出鞘,又一扯头上玉冠扔向贺仲,趁他慌乱躲避间,腾空翻身而起,一个扫腿踢中贺仲胸腹,将其狠狠撞翻在地,随即俯身压制,剑死死抵着他咽喉。
贺树出来就瞧这一幕,心下慌乱,提刀要砍那旁儿看戏的崔朔,崔朔亦是懂些武艺的,连忙闪身避开,转身夺过贺树手中柴刀,一脚踹在他腰上。贺树踉跄几步,仓皇逃窜。
苏离瞧见,不欲给他机会,一手扼住贺仲,反手抄起原先匕首掷了过去,直扎在贺树膝窝,使其跪伏在地。贺树不禁求饶道,“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外头乒乒乓乓早招来了上头关注,时孟晚柠待声音静了方探头出来,就见苏离冷利道,“饶命?你们父子俩,真真是狼狈为奸,在这儿害了不知多少人性命,饶了你们,岂非助纣为虐,枉为人!”又朝时孟道,“取绳子来。”
时孟立马跑进屋里取了捆绳索,三两下套了贺仲双手双脚,用力绑紧,再把他嘴堵上,丢到一旁,转身又将贺树绑好。时孟一擦额头冷汗,抬头奇怪道,“下方这般热闹,那贺娘子当是听了声响,怎不下来?”
这言一出,苏离崔朔对视冷笑,“她怕也晓得始末,不敢下来。十一,你不若上去瞧瞧,别让人跑了。”
“是。”时孟应道,朝晚柠努努嘴,二人实是不信贺娘子是知情之人,又不得不去。时孟走后,院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苏离崔朔仍是一动不动坐在椅上,仿若睡着了。
片刻后,传来轻微声响,时孟带着贺娘子下来。贺娘子眼瞧着镇定的很,低头敛目,嘴角笑容隐隐含着一抹嘲讽,“瞧着,是碰上铁板了?我原叫你洗手不干,偏你仗自己有几分本事,想挣这儿不义之财,可不倒了霉。”
贺仲在墙角呜呜回道,不知说些什么,贺娘子也不大在意,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神态平和,退至墙角站定,“这位郎君,你若想寻些证据,不若去院中那间无人能去的屋子中寻寻。”
贺娘子此番表现实是出乎苏离意料,苏离不禁眼眸轻眯。贺娘子回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良家身份,算是江湖马匪,有诨号‘千一厄’,道是一千人里都出不来我这么个恶人。后头金盆洗手,想做个普通百姓,谁料瞧上的人也是做这道的……”
当了这么些年马匪,死于她手的人不知其数,今日这景她早已预料。原在上头她听着打斗声,就知不好,想着逃脱,然又去得了哪,她舍不下自个儿孩子,逃了再回可不自投罗网,倒不如就这般好了,不准能求个恩典,留幼子幼女一命。
千一厄这个诨号苏离是听过的,但不曾见过真人,现见她安分,倒不大管只等柳修来。
待天边渐露鱼肚白,晨光微亮,柳修方领来衙役处理余下事务。先将贺仲父子押送离开,苏离领着余下几人往后院密室中去,砸开锁具,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乎不用再查,单闻味道便知其中尸体何止一具。
众人心头震荡不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这满室血腥气息已经令他们胆战心惊。见里头诸多银两珍宝,包括先前行商所带物件,苏离暗暗皱眉,叫人将这些物价拿出,崔朔遂点火折,开始挖掘。
不久就挖出了先前那行商尸身在内共三十多具尸身,最下头的早是腐化为白骨裸露,剩下有那么十几具则是残缺不全,血肉淋漓混杂在一块儿,恶臭难忍,令人作呕。
不少衙役见此场面便受不住吐了出来,就是苏离与崔朔也觉胃部翻涌,有些难受。不是众人孤陋寡闻,实是画面太过骇人,走出房门,苏离瞧着崔朔,道,“怕不止那么点,你我还是上报刑部吧,这是他们职责。”
崔朔点头,叫来此处县里,亮明身份,叫其上报刑部,好生查查这附近。随即又唤来了几个人,将尸体尽数搬运到车上送入府衙,二人这才离去,不理会县令愁眉苦脸。此事出自他辖下,该付何等代价亦是他的事,若非治下不严如何现才发现贺仲不对。
晚柠原只瞧了屋中尸身一眼,便难以忍受,跑出来透气。见着二人出来,也不多问,只是随着一起离去。后头倒有挂念,让人打探一番,得知了后续。
这刑部得上报哪敢怠慢,忙让诸多衙役、书吏、仵作行人前来,连查一月多,挖出上百具尸身来,多是往来行商。按贺仲吐露,他原是想过普普通通生活,偏生来了个游学的富贵公子,身上财物极多,他一时不耐,铸下大错。
偏又等了几月不见他人质问调查,胆子渐大,瞧见财物颇丰的人便劝酒下药,将其麻翻在动手。这么些年来,他不知杀了多少人,连记都记不得,所赚财物却有记录。
此等恶行闻所未闻,震慑乡里,由圣上亲手批阅判其凌迟,妻儿长子一同斩首,这件惊天大案方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