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师冴拿着拧开的水瓶走过来。明石爱理得救般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脸颊微微鼓起,又一点点咽下去,直到喝了小半瓶才停下。她用球衣蹭了蹭手套,而后挡在脸前言简意赅:“准备踢点球。”
糸师冴自己也在补充水分,闻言点点头:“状态怎么样?”
她说了声还行,把水瓶递过去,撕开手套连着固定手腕的魔力贴,想要贴得更紧一点,但是另只手还戴着手套,动作并不利索。糸师冴见状干脆直接上手帮她贴紧。
“……”明石爱理说,“太紧了。”
他撕开又重新贴了一遍,示意她换手,重复一遍这工序,让她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明石爱理低下头:“头发贴在脸上了。”
她额头当下就挨了一记,糸师冴没好气地开口:“不用低头!”
明石爱理反应过来吐槽他太敏感。她上场前戴了吸汗的发带,但运动量太大,难免发际线周围有些零碎的头发散开,又被汗水贴到脸上。全神贯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注意到之后就总是觉得脸侧痒痒的,捞起球衣擦了两把汗也没能拂掉。
糸师冴冷笑一声,把那些散落的、湿淋淋的头发别到她耳朵背后,确定已经解决了大多数问题才夹着两个水瓶准备丢到场边。
但他转到一半,就被手套强硬地按住了肩膀。
刚刚还谈笑自如的明石爱理很平静地喊出了他的全名,这放在过去都是不常见的:“——糸师冴,别拿你背过别人的后背对着我。”
糸师冴:“……”
糸师冴:“。”
人无语到极点是会想笑的。糸师冴真的差点要笑出来了,转头刚想骂她少在这犯病,就先瞄到路过的士道龙圣,瞪了他一眼。
士道龙圣:“?小冴是在抛媚眼么?”
他得到了两人异口同声的一句滚。
旁边飒波留看得叹为观止,士道龙圣是真的内心强大啊……虽然还对他揍闪堂的事有点意见,但从现在开始飒波留已经发自内心地尊敬此人。
糸师冴不怕跟明石爱理吵架,这是两人之间的固定项目,他们就像是两个形态迥异的容器无法拼凑到一起,又始终共存。但无论如何因为士道龙圣强行挂他背上这种破理由吵起来还是太莫名其妙了,他扯了扯嘴角,低声对明石爱理说了些什么。
明石爱理睁大眼睛,表情缓和下来,不确定地看过去,得到了他淡淡地点头。
……这两人就这样又把事情翻篇,开始商量正事了。
只有士道龙圣好奇地问了句小冴你到底许出去了什么,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明石爱理眼睛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糸师冴不轻不重的声音重新吸引了注意力,两个人的意见实际上是有些冲突的。
虽说战术这种东西应该是教练来布置,但法一保守根本没想过两边能一路硬抗到加时赛,还有一个换人人选……就算考虑到会拖到踢点球,队内默认的点球手就是闪堂秋人和奥利弗·爱空,再换人也换不出花,所有人的表情都显示出不会甘心现在被换下,他最后还是徒劳鼓励了几句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发挥了。
明石爱理主张适当后缩调整节奏,继续打防守反击,加时赛再跟对面横冲直撞整整三十分钟,这些人能全都跑废;糸师冴主张一开始全线压上进攻,彻底放飞士道龙圣,如果U20存在体力问题,蓝色监狱只会比他们更严重。
这点糸师冴确实没说错。
临时修整的几分钟,蓝色监狱众人都大汗淋漓地调整着呼吸。绘心甚八拍了拍手:“你们光听着就行。加时赛做好不失分也不得分的心理准备,这是很正常的,前十五分钟还是按正常步调来,没有取得进球下半场就往回缩,保存体力。”
他微妙地降低了音量,甚至听上去有几分温和,这个词语跟绘心甚八联系在一起都有点惊悚了:“事到如今,无论是输是赢,蓝色监狱的目的都已经实现了。你们踢得不错,原石们,比我预计得更加出色。”
帝襟杏里吸了吸鼻子都快哭出来了。
“……胜利的方法呢?”
在这时,一道声音插/入。
“只用告诉我们胜利的方法就好了吧?”洁世一笃定地说,这是他从最后时分的进球被扑后第一次开口,“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场面话再好听也是垃圾……正不正常、实现谁的目的、未来什么样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关心!我现在只想赢!蓝色监狱还没有结束,让我们赢下来是你的工作啊!”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好吧。”
黑色锅盖头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重新变得不近人情起来:“刚才你们一个两个在门前就脚软的样子我都没眼看,进不了球的前锋算什么前锋?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忠告——在加时赛就结束这一切,拖进点球大战胜率又会降低。”
“如果踢点球,我第一个上。”糸师凛说。
马狼眉毛竖起来了,立刻开口:“臭屁脸,你说第一个上就第一个上?!老子才要第一个上!”
雪宫打圆场说凛这是在履行场上队长的职责啦,说完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中表情最难看的就是当事人糸师凛——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好歹做点表面功夫吧。
都说了速战速决!而且点球大战第一个人和第五个人的压力都是最大的,被这群问题儿童搞得跟过家家一样。绘心甚八头痛地让他们通通闭嘴,这事他和帝襟杏里会安排。眼见马上要开场了,他飞快地继续部署,马狼照英和洁世一提到边路,冰织羊后撤运输炮弹,乌旅人前扎。
于是,解说毫不意外地看到加时赛两边仍然是打得大开大合:“丝毫没有节省体力的概念呢,看得人心脏都忍不住揪起来了。”
整个上半场都延续了正赛最后时刻的风格,就连糸师冴的跑动也比正赛时要加积极,甚至自觉担起了一些防守压力。中场休息十分钟的牌子一亮,闪堂就瘫坐到了地上,门将一脚踹过去,她看他的时候甚至没低头,只是眼珠往下瞥轻轻说了句起来。
闪堂爬起来连委屈都不敢为自己声张。无论是U20还是蓝色监狱都在沉默着恢复体力,没人说话。
明石爱理的体力也被消耗得不轻,来到门前就蒙一脚的踢法她扛住的压力巨大,这个时候失球对士气的影响就太大了。现在容不得爱空他们冲出去浪,三中卫镇后保持的阵型森严。
下半场开始一分钟不到,马狼在中圈来了记远距离射门,明石爱理接球出界,裁判给了蓝色监狱一个角球。
下半场第五分钟,御影玲王战术犯规破坏了士道龙圣的进攻机会,吃了张黄牌,糸师冴任意球破门失败。
下半场第十三分钟,乌旅人门前补射险些入门,明石爱理用手指硬是在门线上把球勾了出来,蓝色监狱申诉,裁判根据摄像头回放,经过讨论判定进球无效。
一直到加时赛结束,两边都没产生任何进球。至此,比赛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观众席上逐渐安静下来,精神紧绷的迷茫与疲惫笼罩着球迷的心灵。
场边两个队伍都在商量点球大战的顺序。按照规则,他们需要事先提交名单,队长猜硬币决定谁先谁后。前五人至关重要,点球大战的前五轮比较总进球数;五轮之后将继续按照名单顺序进行,但变为一球决胜制,即一旦一方罚进点球而另一方罚失,那么罚进点球的一方就胜利。
蓝色监狱这边定下的顺序是:糸师凛、马狼照英、雪宫剑优、乌旅人和凪诚士郎。
按照往常的惯例,U20第一个上场的是奥利弗·爱空,但现在多了几个非常规的新人……明石爱理首先举手退出:“我当第十一个,垫后。”
音留彻平大惊失色:“快呸呸呸!小爱你这说法像是点球要踢到第十一轮一样!”五轮就够犯心脏病了!
明石爱理只是单纯地笑。
……她这个笑真的让所有人不寒而栗。门将用这一个小时多统治般的表现彻底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现在没有谁会再把她只是当成有趣的后辈了,回过头来看她在训练时的那些打眼表现,跟在实战中的临场反应比起来简直是中规中矩……不角源拿着水瓶神情复杂地问她需不需要再给手套打水,明石爱理抓握了两下,感觉乳胶的粘性正合适,摇头说了声谢谢。
士道龙圣是第二个退出的。他无所谓到底第几个被派上,比起点球他更喜欢运动战中拼抢出的射门。就剩下糸师冴,他本想说这种事情随便,但是瞄了眼对面蓝色监狱所在的位置,开口改为说他第一个上。
爱空也痛快地让给他,自己顺延到第二,接下来是闪堂和超健人,第五个人是士道龙圣。
猜硬币决出蓝色监狱先踢,爱空叹了口气说自己今天似乎手气不佳,明石爱理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这不是运气挺好的么?交给我吧。
她这样说了,在一分钟之后错失糸师凛的罚点也没觉得挂不住面子。扑救本身就是带了些赌/博性质,她不可能一直赢也不可能一直输,糸师凛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手。
下一个换成糸师冴站在距离球门十二码外的位置。门前我牙丸呼出一口气,在原地跳了跳,他事先研究过糸师冴的比赛录像,RE·AL青训时期糸师冴的射门资料并不多,仅有的那些展现出了他极度冷静、精于计算的风格。对方处理点球的经验绝对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将要丰富得多,索性就不要管那些,这也是明石爱理之前的口头传授。他提前倒地,球却从反方向砸进了球网。
第二轮马狼照英依旧是大力射门,明石爱理被他故意诱导的视线骗过去,心中感叹她也没拦几次,对方居然就反应过来了她是怎么扑出他的球,还反过来下套骗到一分。
马狼照英押进后仰天发出一声宣泄情绪的怒吼,衣服扯到一半想到面前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女性,瞬间进退两难,乌旅人在后面若无其事地吹口哨调戏完才说笨蛋这个时候你想拿黄牌么?他怒气冲冲地回到中圈。
我牙丸拒绝了爱空的射门,U20暂时落后一球。
下一轮雪宫剑优踢了脚勺子点球,明石爱理接得轻易,他苦笑着摇摇头退后。
轮到闪堂秋人时,他站在十二码外凝固了几秒,猛地起脚抽射!球越过我牙丸进门。
他眼眶都红了一瞬,起码在此刻,他终于拯救了自己的球队……
第四轮乌旅人进球,超健人罚丢。
第五轮凪诚士郎的射门被挡在门外,士道龙圣成功破门。前五轮两边的进球数都是三颗,再次平分,进入死亡轮一局定胜负。
“又是……平局啊。”现场转播员呐呐地说,“在同赛级中,这样连续平局的比赛也很少见。今天两边的门将发挥得都非常的惊人,比较值得一提的是,我牙丸选手这是第一次在正式赛事中担任门将,可谓是出道战……”
解说员忍不住:“出道战就遭遇状态正好的明石选手多少还是有点糟糕。明显能感觉到这场比赛她比较兴奋,下半场面对糸师凛选手单刀,她没有立刻没收球,而是选择有点冒险地跟人玩起了脚下技术,幸好爱空选手回防得及时没有失球。运动战中影响因素有很多,但点球就完全是射手和门将的博弈了,体力和心态的双重考验,压力倍增啊。”
非本轮攻防的选手都在中圈候场,两边队伍间隔了一点位置。U20这边大部分人表情都不太好看,明石爱理说:“你们露出这种表情干什么?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才刚开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