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分钟后,明石爱理又一次地直发后场长传,糸师冴以此为开关,重新加快了节奏。
这毫无预兆的加速别说对手了,就连练习过切换节奏的队友都险些跟不上。明石爱理看到糸师冴开始后撤跑位溜人的时候就知道他有点不耐烦了,大抵是在暗示她别磨磨蹭蹭,只管往前传,跟不上的人管他们去死。于是她没好气地押了一脚传入拥挤的中场。
糸师冴现在的位置不太好找,明石爱理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犹豫,但他们曾经配合过不止一次,即使是过去了多年,那种互相折磨形成的条件反射也仍然告诉了她应该怎么做。
当年糸师冴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腿瘸了还是眼瘸了传这么歪,她也会怒喷糸师冴腿短跑不快才错过她的球,后来想想以前从来没打起来的原因大概是两个人都深知对方不会留手的德性,每次吵架中间都非常克制地隔了张桌子或者是一个糸师凛,吵完之后两人又都懒得翻旧账。
糸师冴出国、她又离开了俱乐部,后场发球这招就用得少了,队友停球停到十米开外,搞这种长传那是给对方送菜,她也就换了更温和的方式,这招直到高中才逐步解禁,又在御影玲王的怂恿下重新大放光彩。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每一脚传球会飞向谁,但这仍然是一个难解的题目,明石爱理·糸师冴·士道龙圣三点一线把所有人溜得团团转。解说看了半天回放也没说不出门将是怎么从缝隙中确定糸师冴的位置——她有这个准心怎么不去踢后腰的位置,糸师冴是怎样一次次突围的,而士道龙圣又是怎么出现在终点硬扛着包围射门的……他结巴半天,凭空茫然地热血起来:“这就是天才的默契吧!我仿佛看见了未来霓虹足球为这些新星疯狂的时刻,我们也将迎来无尽的夏天!”
夏不夏天的,无人关心。实际场上更像是春日来临前最后一个萧瑟的冬夜,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奔跑着,把这当成了人生中最后一场比赛,战意比风更凛冽,剐蹭着皮肤,带来的并不是寒冷而是心脏要从嗓门眼里跳出来般的燥热。
去拼下一球!用脚尖用胸膛用头颅用尽一切办法去拿下胜利!
士道龙圣的射门又一次被封堵住,他现在却格外的冷静,要是被扰乱了步调糸师冴绝对会把他视为弃子,他要在冷静中谋求致命一击咬断猎物的咽喉。蓝色监狱已经在发疯了,最惫懒于防卫的凪诚士郎都会出现在门前背手以身相堵,这场比赛下来人均跑动距离估计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比赛临近结束的最后几分钟本该是磨屁股的时间,但两边拼到极致的攻防反而愈演愈烈,没有谁能确定哪一方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球迷也陷入了迷茫:我们有糸师冴啊。对面明明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
御影玲王在再次死球后,抢先快发,为蓝色监狱争取了一个良好的机会。冰织羊接球后,正准备和乌打配合,就被人暴力抢断,他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自家这边的球衣,忍不住失声喊道:“凛?!”
正是糸师凛。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他在心中谩骂着。糸师凛再忍受不了无尽的追逐,他对于糸师冴的揣测不该只用于招架他的进攻,瞻望他的背影,放弃了自己的踢法为蓝色监狱添砖加瓦并不该是糸师凛的做派。糸师凛不要同伴,也不要软弱的自己,屈服了现状那不就真的成了毫无长进么?!他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输赢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只要找回和证明他自己。
他的原点是?
无视了追上来的队友,糸师凛选择用个人能力强行突破。
他没有内切,在边路有意找上了音留彻平,用对方最擅长的速度吃掉对方,随即又变向直接找上蛇来弥勒。
有空当都不冲,而是故意找上对手复刻他的看家招数黑吃黑。这完全是降低效率和完全不具备合理性的做法……疯子!洁世一接到糸师凛的脚后跟传球后在心中怒骂,他知道对方此时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把他视为一个道具,但他明知这点也不得不为糸师凛铺平道路,现在他们穿着同一身制服,仅限于此刻被视之为命运共同体。
最后压低重心让冲上来防守的仁王和真因为自己的作用力在他背上滚半圈翻滚着倒地,这意想不到的过人方式让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尖叫,急急跟上的裁判茫然地叼着哨子不知道是吹还是不吹。
现在,糸师凛面前只剩下爱空和明石爱理了。
提防他有可能的远射,明石爱理已经退回到门线前,爱空在原地等着糸师凛自己找上来,他这个时候往前冲的话反而容易露出更大的漏洞,仁王和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闷头往回冲了,他只需要抵住糸师凛不给他射门的好角度,卡住洁世一传球的位置,等仁王赶到,就可以共同锁死这次进攻。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此刻的糸师凛要的不是进球、胜利这种具体的东西,他要的……只是宏观概念上的破坏。破坏是不具备逻辑和理由的。所以爱空被虚晃一招,跟同样被糸师凛给出的信号给欺骗的洁撞到一起倒地的时候才显得那么诧异。
奥利弗·爱空在防卫能力上堪称全能,但最突出的其实是阅读比赛调度后场队友的能力。那他活用队友又怎么不算是一种调度?糸师凛冷漠地想。
糸师凛,单刀,距离球门只有三十米不到!
环形运动场的高空中回荡着沸腾般的呼声,有谩骂有嘘声有欢呼有加油。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站在门前的明石爱理发现糸师凛此时盘带球的速度反而比突破爱空时要慢上半拍,是失误么?不见得。
她果断出击解围。放任糸师凛在这么近的距离起脚射门的风险太高了,与其赌方向,不如先出手掐断这个球,这也是糸师凛慢下来的缘由——他就是在钓鱼执法,打算诱骗门将出击,再一对一过掉她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