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观望台。
宋陆延站在屋檐下,单手插兜,另一只空袖子随残风轻轻摆动,他眸光低垂,落在风口处那两道剪影上,交谈声隐隐传入他耳窝,不清晰但他懂唇语,魏栖音用含水的眸,控诉他,他一字不落地读懂了。
手缓缓从兜里拿出来,扶上护栏,指节被冷风吹得发白,手背青色脉络绷直暴起,终是沉不住气准备下楼哄她。
却被柳梦诗伸来的胳膊拦住,她朝他扬下巴,“去里面聊聊。”
宋陆延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后腰往护栏一靠,侧眼睨着低处的魏栖音,低声,“在这说吧。”
柳梦诗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魏栖音正和苏离聊着什么,情绪似乎很激烈,她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问,“她是不是很美?”
即便是在冷风中,脸被张牙舞爪的乱发缠绕,也能从无数个发缝中窥见她白嫩的皮肤,嫣红的唇,还有一双妖媚又暗含气性的狐狸眼。
宋陆延没吱声,用一双紧紧盯着、并且难耐的眼眸,回应柳梦诗的问话。
柳梦诗把碎发别到耳后,低着头说:“很多人追她的,制片人、导演、富二代,送钱送车送资源,她眼神都不带甩一个。刚参加选秀就被记恨上,得罪不少人,苏离帮她挡了不少事。就我记得的,有一次一个音乐制片人对她动手动脚,她当场卸了人家一根胳膊,这人来头不小,苏离出面摆平的。还被迷过一次,也是苏离救的。”
说到这里,她问:“娱乐圈这么乱,你知道她为什么一根筋闯到底吗?”
风声忽地戛然而止,宋陆延缓缓扭过头,眸色阴沉地盯着柳梦诗,柳梦诗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她说,她的名字要震耳欲聋,不管宋陆延在哪里,她都要让宋陆延听到,她要带宋陆延回家。”
宋陆延苦涩的喉咙,慢慢滑动,“她说的?”
“嗯。”柳梦诗说:“你失踪后,我和白琛陪着她去了十几个沿海城市找你。回来不久,她一个人去了西藏,你知道她高反很严重的,在旅店扛了一个星期才适应,在那里待了半个月,每天五点起来去大昭寺为你和白叔点灯,再跟着朝拜的人,三步一叩为你祈福。别人戴着护具,她没有,我见她的时候,她腿上和额头全都渗着血。”
讲到后面,自己忍不住掉起了眼泪,“我知道你当时不容易,但她也不轻松。不管你现在对她什么心思,我和白琛都觉得你们不合适。她的脾气不好,你的病会复发,万一又忘了她怎么办?看看她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身边人死了一圈。”
她缓了口气,咬着牙:“跟你讲这些,是让你体谅她、放过她。你有过赵婷,后面也交过女朋友,并不是非她不可。你就让她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圈吧,我柳梦诗祝你前程似锦。”
“你们都这么想?”宋陆延从嘴里拿下烟,嗓音沾着烟的苦味。
“对,我、白琛都是这么想的。”
不仅他俩个,上次同学会刘子衡也说过类似的话。
宋陆延只觉得胸口的浊气堵到了嗓子眼,憋得发不出声,隔了好久好久,直到烟星烫到指尖,大风又涌起,他才平复过来,大步走进屋里,从抽屉拿出一把剪刀,又踱步回到观望台,抬手将右边的空袖子一刀剪断,蓬松的羽绒从黑色布料里飞出,霎时空中飘满羽花,随风纷纷扬扬洒落。
他凶狠地盯着低处的魏栖音,用最轻却最狠的语气说:“那你们就看着,看我是怎么对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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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花落了魏栖音满身,宽松的黑外套铺了一层雪白,她逆着风往高处望,宋陆延垂眸看着她。
记忆回到她初到宋家的第一个春节,宋叔叔在局里值班,家里只剩她和宋陆延,那个除夕夜东北飘着雪花,电视里播放春晚,她低头刷短视频时看到一片大雪茫茫,忽冷不丁地提了个无理要求,“宋陆延,我长这么大没见过雪,你本事大,给我变一个?”
宋陆延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挑开可乐瓶拉环,“找我办事,得给好处。”
她眼珠在眼眶狠狠转了一圈,想不出他缺什么,问,“你想要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打趣道,“拜托,有点诚意,是你在求我办事。”
可是她一时真的想不出来啊,就愣着不说话了,过了会,继续玩手机。
宋陆延头一歪,眼珠从电视挪到她身上,“喂,说话啊。”
她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抿了下嘴,“我帮你写寒假作业。”
宋陆延瞪大眼珠,“你帮我?你的写完了吗?”
她摇摇头,只听宋陆延轻笑道,“我的已经在年前写完了,不劳烦魏栖音大小姐喽。”
她一赌气,“那我也不稀罕看,手机也能看到,你弄出来假的才无聊。”
大概是被质疑到,宋陆延直接长腿跨到板凳上,与坐在沙发上的她,面对面,彼此的眼睛、睫毛、嘴巴都看的清清楚楚。
宋陆延盯着她看了会,忽然问,“看过神雕侠侣吗?”
她眨眨眼,“金庸的电视剧,应该没人不看吧。”
“我昨天刚看到杨过亲完颜萍眼睛那集。”宋陆延望着她的狐狸眼,“给我亲一口。”
语气又霸道又无理。
以前的魏栖音被母亲管的严,满脑子都是出汗练功..出汗练功..出汗练功,对男/女之间的事一窍不通,听到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提这种要求,她脸刷的红了,宋陆延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又说:“你千万别瞎想啊,他俩没关系在电视里都能亲,我们也能啊。只是眼睛,谁都不吃亏,你别那么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着实戳中了魏栖音,她脸往前一凑,眼一闭,“来吧,谁退缩谁是胆小鬼,给对方洗一个月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