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诗再次回了美国,专门找柳驰谈话,他依然称魏栖音是故意的,这时候连柳梦诗都开始怀疑魏栖音了。
审讯室门不知第几次被推开了,程旭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准备促膝长谈的节奏,他翻开笔记本,问魏栖音,“那晚为什么带着长枪出门?”
魏栖音脊背弯曲,头微微垂着,毫无反应,戴着手铐的腕部发红,眼睛盯着一次性纸杯边缘。
程旭声音放柔,再问:“你接到柳驰的求救电话,所以备了武器?”
“....”
“好,你不愿意聊案子,我们聊别的。”程旭说:“柳梦诗又飞美国了,来回三万公里路,日夜兼程,几天没合眼,刘子衡打了一天电话,找人帮忙。还有白琛...”
他哽了声,说:“他去求魏楠家,求他们谅解。他本身就是受害者家属,还要低三下四上门求施暴者。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为你努力,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
到最后,他先绷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冲魏栖音喊道:“我们都看在宋陆延的面子,才帮你,你别不识好歹。”
又是一次不愉快的谈话,程旭走后,魏栖音抬起头无意识地看了眼白炽灯,眼一黑,昏了过去。被拘留这几日,她只喝水,没怎么吃东西,脸瘦下去一大圈,低血糖外加营养不良被送去医院。
手铐被解开,她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很快意识有了反应,她睁开眼,看到白琛立在床边。
她缓缓坐起来,一脸麻木,开口说了自拘留来的第一句话,“我怎么没直接打死他。”
甜翠的嗓音如同灌了沙子,嘶哑低沉。
白琛猛地凑到她眼前,冷冷逼视,“闭嘴,我没带执法器,你刚才说的话不作数,我只当没听过。”
魏栖音脑海不受控地又想起那晚,白景仁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有人给他颈部注射东西,幻化在他们身边的风,变成了魔鬼。
她双手抱住头,身躯轻轻发颤,下一秒,将手上针管一拽,扑通一声,跳下床跪在白琛脚边,她卑微地流着汹涌的泪,十指揪紧他的裤腿,“对不起,我才是罪魁祸首,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晚十分钟,我不该给白叔打电话。”
为什么啊
这些问题在心里,问了成千上万遍。
时间怎么倒流回去。
她宁可不救人,也不想白叔死啊。
“死的是我爹,你哭成这样,有劲吗?”白琛站得笔直,眼珠瞥向一旁,“到显得我不够孝顺了。你还真敢杀.人,能的你。在港城你算正当防卫,周礼给你担了,这次你没那么幸运。”
他俯身拽起她的衣领,将她一把拎起来,“你是要我给魏千渝打电话吗?你知道他的身份,没准我这一通电话过去,他会死。”
没办法了,他只能诓骗她。
魏栖音双眸渐渐起了波澜,重新躺回床上,天花板上的灯泡照得她眩晕,她忽地眼前闪过一些未曾经历过的画面,好像宋陆延在海平面上飘过来笑着喊了她一声音色。
她莫名其妙又不自觉的流出一行泪。
是的,还有他呢。
他好像之前说过给他一星期时间,他办完事会回来找她。
是不是因为她提了分手,所以这么久没消息。
已经过去一星期了吧。
又好像没有。
她真的记不清楚了。
白琛叫来护士,给她重新扎上针管。过了一天,她身体好转,被再次丢进审讯室。
一个警员进来做笔录,白琛在一旁听着。
警员问:“姓名。”
一个声音在魏栖音耳边响起,“音色,问你话呢。”
魏栖音静静抬起头来,声音飘渺不像是对着警员说的,“魏栖音,兽藏丘而绝迹兮,鸟攀木而栖音。”
警员一愣,又问,“职业?”
魏栖音顿了顿,说,“京剧演员”
警员做着记录,“为什么要袭击魏楠?”
魏栖音瞥了眼警员,眸光夹了丝松弛,“我没有袭击他,他自己撞上来的。”
警员皱起眉,“他自己往枪上撞?”
“对。”魏栖音说,“他在我身后捡起针管想扎我,我正好转过身,他就撞上来了。”
“长枪是你的?”
“对。”
警员问:“为什么带枪出行?”
“又不是管制刀具,为什么不能带?我是学京剧的,平时会练习耍花枪。”
警员看她一眼,“晚上十一点多带着枪出门,是接到柳驰的求救电话吗?”
“我是接到了电话,但柳驰没说话,没向我求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就是觉得奇怪,于是给白叔打了电话。我是好心报警。”
警员:“与魏楠同行的人,都说你是故意的。”
魏栖音冷静回答:“你也说了与他同行,他的朋友当然向着他。”
警员:“你承认故意伤人吗?”
“不承认,一、那晚我出门是找地方练习枪术,并不知道他们在南港大桥,你可以查我与柳驰的通话记录。二、我在南港大桥下车,看到魏楠等人在殴打白景仁,并且给白景仁注射东西。三、我作为一名热心市民,有责任有义务轰走那群不良少年。我在他们面前挥了两下枪,他们便被吓跑了,并没有伤害他们。四、我去查看白景仁的伤势,他当时还有气。魏楠趁我转身之际,意欲偷袭,我有所察觉回身,他正好往前走,就撞我枪上了。我全程一心只想救人,从来没想伤害谁。”
一席话说完,白琛递给她一杯柠檬水,她低眉接过,双手被拷着,活动不方便,举杯喝了一口,有几滴洒在衣服上。
警员说:“明明是受害人的柳驰,他拒绝为你提供证词。”
“除了魏楠受伤这块,其余他都承认吗?”
“大差不差。”
魏栖音深吸一口气,靠会凳子里。
这个案情并不复杂,也不严重,轻伤二级在局里经常碰见,一般双方调解赔偿就能解决,这次魏楠那边态度强硬,所以走到这一步。凶器方面,魏栖音说的合情合理,关键点在魏楠已投降的情况下,魏栖音主观上是否故意,柳驰不肯作证,上了法庭魏栖音也不占优势,事情难办。
大转机在两天后,柳驰录了视频,说明当晚魏栖音是发觉魏楠欲图不轨才反击的,柳梦诗将视频发给白琛。
到局里,白琛刚停好车,有人敲他的车窗,他摇下玻璃,皱眉看了眼来人,大高个,穿一身金贵的灰色西装,三庭五眼端端正正。
他问,“你是?”
苏离问,“请问,您是白琛先生吗?”
白琛一愣,“对。”
苏离通过车窗递给他一包东西,“里面的U盘是魏千渝让我转交的,另外有一套衣服,他让我找人定做的,小二十万呢,对他不是小数目,我联系不上他,就一块交给你吧,放我那挺久都积灰了,我这人粗心,怕弄丢。”
白琛问:“你跟魏千渝什么关系?”
苏离礼貌笑笑,“车友...酒友...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苏离靠着车框,想了想问,“魏栖音被捕了?”
“你也认识她?”
苏离说:“算认识。对不起,U盘魏千渝一个月前就让我给你,太忙给忘了。里面是对她有利的证据,通过正规渠道获取的。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魏千渝的事我愿倾囊相助。”
话落,指节夹着名片递出去。白琛接过,上面印着:北城艾瑞斯传媒公司总经理--苏离。
白琛客气道:“谢谢。”
苏离微微笑着:“再搞不定,可以联系我。”
白琛不自然地拧起眉,“不用了。”
U盘里存着一段视频,建立时间是2025年2月3日,白景仁出事的当天。是他爸爸如何遭受袭击,如何被注入DU品,以及魏栖音解救他爸爸、反击魏楠的全过程。
他们费了半天劲,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看着视频里他的爸爸倒地,心脏被再次割出来鞭挞。
匆匆忙忙做的这一切好可笑,原来魏楠家能这么硬气,是背后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