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不是周礼的老家吗?
临走,魏栖音又盯着画看了眼,才离开。
为了准备考试,魏栖音几乎天天闷在家里练习,旧小区楼上楼下均已搬走,她吊嗓子也不怕影响邻里关系。只是舞枪弄棍的时候,会跑去偏僻点的公园。
与白琛约饭,在白琛一天天忙碌中无限推迟。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在魏栖音几乎忘记港城发生的事时,一天夜里,她接到黄莺的电话。
这会距离离开港城已经半月有余。
电话中,黄莺的嗓音稍显迫切,“栖音,好久没联系,最近忙什么呢?”
魏栖音擦着花枪头,手机开着免提,“准备考试。”
黄莺问:“怎么突然考试?”
“下份工作需要考表演。”
“那你肯定没问题。”黄莺声音微颤,“什么时候来港城,我请你吃饭。”
魏栖音停下手中动作,“不确定,最近比较忙。”
“别啊。”黄莺突然提高声量,“明天怎么样?带你去吃粤菜,先前不是一直吵着想吃。”
“咱们分别后,我去过一次港城,特意去茶餐厅吃过粤菜。”
“栖音,”黄莺喘着气叫她的名字,声音听起来有些慌,“来过,也不通知我,还当我是朋友吗?这样,你明天来,我就不计较。以后,咱们还是朋友。”
这时候魏栖音察觉出不对,印象中的黄莺通情达理,遇到事情只要魏栖音拒绝两次,黄莺就不再勉强。像上次在酒吧,她不想见黄莺的老乡,黄莺也没强求。
可电话里,黄莺的声音明显不对,透着若有似无的惊恐。
除此之外,似乎夹杂着细碎的、拆包装袋的响动。
魏栖音立刻警觉起来,关掉免提,将手机贴近耳廓,问黄莺,“你在哪?”
“大晚上的,能在哪?在家啊。”
‘在家啊’三个字,抖的厉害。
魏栖音又问她,“身边有人吗?”
黄莺说:“你想多了,哪有什么人?”
“你在吃饭?”魏栖音试探性地问。
“没有啊。”‘啊——嘶——’,那端发出轻微地叫声,“栖音,别问了,明天记得来港城。”
‘嘟嘟——’,谈话中断。
魏栖音的心狠狠揪起,心底弥漫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客厅内门窗紧闭,四下无人,只她一人跪坐在地板上,花枪穗搭在腿边,枪头点地。
室内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忽地,叮咚一声。
门铃声响起。
魏栖音心跳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喘,门铃声如同一道催命符,在夜里不知疲倦地连连作响。过了数秒,她起身拎着花枪,一步一步朝门口走。
锁还是从前那把旧锁,没有可视摄像头,把手往下一按,门便可开。此刻她五指握住把手,鼻腔深吸气口缓缓吐气,如此反复两次,她猛然开门,另一手中的花枪利落指向来人。
“谋杀啊”白琛往后大跳两步叫起来。
见是熟人,魏栖音泄了气的后背靠向白墙。
她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我一跳。”
白琛食指一点一点拨开尖锐的枪头,“话说反了吧,是你吓我。”
话音一落,他走进去,扫了眼屋内陈设,并无怪异之物,转身问魏栖音,“你一个人住害怕?”
“还好。”魏栖音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
其中一杯搁在茶几,推向白琛,另一杯握在手里压惊。
白琛坐下后,视线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来回回打量她。
她脸色煞白,平时红殷殷的唇此时却毫无血色,像是受到惊吓后的条件反应。这片虽说是旧小区,可治安一直很好,夜间有民警巡逻。她在南城生活三年,独居经验不浅,照理不应该有这种反常行为。
再观她眼色,不安中透着强装的镇定。
他敛下心神,不着急询问,而是等她开口,就现在的局势,她必定沉不住气。
电视旁的时钟,滴答,滴答,沉默的转动,一声一声叩着魏栖音的心门。
默默喝完水,魏栖音将水杯放在桌面,双手合十贴在唇边,在客厅踱来踱去。
五分钟后,她蹲在白琛面前,神色凝重地说:“我朋友可能有危险。”
白琛皱起眉:“你慢慢说。”
魏栖音将北冰洋酒吧查封的来龙去脉以及刚才那通诡异的电话,仔仔细细讲给他听。
白琛听着她每个字眼,等她一口气说完,问道:“你盯着里面的人看了?”
他说的是,黄莺老乡那间包间。
魏栖音点头,白琛问:“里面的人也看到你在看他?”
魏栖音垂眸,又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
“很多烟和空酒瓶。”魏栖音顿了顿,慢慢道:“还有用钱滚成的吸管。”
白琛倒吸一口气,“距离逮捕那天过了多久?”
魏栖音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面上的日期,“十五天左右。”
“糟了。”白琛眼皮一松,“那几个人被放出来了,他们可能怀疑是你们报的警。”
缕清思路,魏栖音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双手抱住膝盖,脸掩埋在乌黑的长发里。
静默片刻,白琛拍了下她肩,“究竟是谁报的警,你知道吗?”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闯入她的视觉,她维持原来样子,没说话。
白琛冷静道:“魏栖音,这个时候,就别瞒我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碰那玩意的,没良心可言。”
魏栖音从膝盖抬起头,“应该是酒吧的经理,魏千渝。”
“走。”白琛拽起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港城。”
她不光摊上这件事,还有别的,魏千渝说过让她别再回来。
若是贸然前往,等着她的又是什么,她不确定。
她用力抽回胳膊,眉头紧蹙,“白琛。”
白琛观察她复杂的神色,疑惑道,“还有事没交代?”
魏栖音咬着下唇,瞪着他,眼底一片说不出的委屈之色,“别问了,对你没有好处。”
“我是警.察”白琛厉声斥责道,“你不相信我?”
噔,靠在墙边的花枪滑落在地,滚到魏栖音脚边,突如其来的声响短暂地调节了此刻怒张的气氛。
她垂下头看着枪头的红穗。
小时候魏栖音差点被人贩子掳走,母亲所在剧团的团长听说后,提议母亲送魏栖音学枪术,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抵御外敌。关键是魏栖音学京剧时,有耍花枪这门课。有底子学起枪术简单许多。
耍花枪与格斗枪术,区别甚大,她只坚持到了初中毕业,当时的枪术老师教的大多是套路,而她有幸见过枪术老师的恩师,那位老师傅一身真本事,机缘巧合指点过她。
不过很多年没练,确已生疏。
论格斗,她练京剧这点三脚猫绝不是健硕男人的对手,但若她手中握有一杆枪,那另当别论,或许在偷袭的前提下会有六、七成胜算。
她对自己的认知相当透彻,包括此次若真去港城,她首要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在不拖累白琛或者魏千渝的前提下,她如何做到自保?
要不要去,去之前做什么准备,她都要好好考虑清楚。
紧绷的氛围,在她斗转星移的思绪变化中,被白琛沉声打断,“你见过延哥?”
猜到宋陆延不难,上次见面她冷不丁提到过,这次竟然直接住回家。
显而易见。
魏栖音蓦地睁大眼睛,乌黑的瞳仁暗含盈盈水波,白琛仰头灌完温水,喉咙一滚,忽然笑了,“宋陆延,真有你的。”
聪明人无需多言,仅凭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其中门道。
白琛扫她一眼,“你知道延哥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吗?”
魏栖音看着他,只听他惆怅地说:“安全防范工程。”
“不是侦查?”魏栖音讶异问道。
一般多数人会选侦查,就业方向公安机关,检察院等执法部门。而安全防范工程较为空泛,毕业不进公安系统也能进各种网络公司。
重点是安全防范工程算技术岗,不属于一线。
魏栖音移开眼,眸色转瞬变得暗淡。
她想到与宋陆延分别的那天。
他潮湿的吻。
她留给他的信。
“不是。”白琛语气明显变得愉悦,“他学什么都是最棒的,第一年参加GT国际黑客大赛就得亚军,不要小瞧亚军,他那时才大一。”
头顶吊灯映在魏栖音干净的脸庞,皮肤白的惊人,她安静地听着。
等白琛的声音停止,她拎起花枪,微微一笑,“走吧。”
白琛站起来,哼笑道,“怕什么怕,你可是宋陆延的妹妹,应该继承他的魄力和胆识。再说,不是还有我,我不比他差多少。”
寒气鄙人的冬天,却有着夏日般的聒噪,无端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