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瑾未睁眼,只道:“何事?”
话音才落,身前蓦然闪现出一道黑影。这黑影跪地递上一封书信,说:“阁主,叶府送信。”
傅怀瑾没接,问:“信上所言是为何事?”
黑影答道:“叶之舟想见阁主一面。”
傅怀瑾轻笑一声,“其往常所供给西弥的钱财货路已经尽数被人斩断,如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上垂的锦庄做后,走投无路之际,却还要想着拉我暖香阁下水……呵,叶将军真真是好手段。”
“需要替阁主回绝吗?”
“不必,”傅怀瑾抬眼,道:“若是回绝,那这场戏演的就毫无意思了。”
话落,傅怀瑾接来信,摊开随意扫了几眼后,指尖沿摩着纸边,看向面前人,道:“梁国那边可有情况?”
“经梁城眼线回,那位张大人自入城后,未曾回府休整便直接进了宫。与梁王议谈了两个时辰之久,出宫第二日,万宁县的几个细作就被召回城都,分管城门正墙的来往事要。”
闻此言,傅怀瑾沉默怔了片刻。
直到院中树杈上的雨珠滚落,沾湿手中信纸,晕染字墨,凝成一团模糊黑印,再看不清其下署名。傅怀瑾才道:“……也罢,继续派人盯着……必要时保证那位张大人的安全。”
“属下遵命。”
蓟城距上垂十几里,灌木树林间。
赵生坐在马车内,抬袖擦了擦额间沁出的冷汗,望向一旁举杯抿茶的晏温,有些害怕道:“纪公子,国君要予您一队侍卫相随剿匪,您不要,而是转头向其要了奴才这一阉人作陪,这…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公公放心,南絮不会让您有任何差池。”说着,晏温将案前的一碟云片糕递过去,笑道:“这糕点是七殿下派人送来的,宫里的手艺,公公吃的惯些。”
“宫里的手艺?”
赵生注意力被转移,看着面前玉盘中精致的白片糕,犹疑说:“奴才从不知宫中的厨子会做这种糕点。”
晏温捏着杯盏的指尖一颤,而后笑着又道:“是南絮记错了,这糕点原是纪叔爱吃,今日口馋便拿些来尝尝味儿,邀公公试试。”
赵生到底在王君前侍奉多年,也知何事该问何事又该避话过之。
他微微颔首,“奴才谢过公子。”
晏温看着赵生,只道:“公公客气了,您是在国君前侍候着的人,而南絮的公子名头直言倒也只是个虚名罢了,若要真按尊卑,还是南絮向公公作礼——”
话音才落,晏温当真是双手交叠置于顶,向其躬身一礼。
赵生被他这一袭话打的直接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避讳。待从惊诧中回神,他才猛地接连摆手后退,“这...这如何使得......纪公子这是折煞奴才了。”
马车内空间狭窄有限,直至后背贴上车厢边缘的木板转角,赵生才微微止了身,但口中仍念念有词。
见状,晏温落了手,亲自斟了杯清茶递到赵生面前,缓声道:“若是南絮这话令公公烦忧,公公便忘了吧,就当是南絮的一时幻话。”
烦忧?
赵生半抬起狭长的眸子看向眼前的这一杯清茶,心道,自是不会烦忧。无论是自己,还是对于旁人,谁不想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哪怕不是真心,也能换得心下的半寸欢喜。
更何况......
赵生的目光逐渐偏向晏温。
风过帘隙,合着潮湿的空气撩起小公子鬓边长发,衬的眼前这双黑褐色的眸子愈发澄净明亮。
仿佛是暗夜里的明珠,熠熠闪光。
“公子言重了。”赵生轻声道,然后他抬手接了清茶,一涌而尽。随后,放下杯盏,面前少年的眼眸竟是又亮了几许。
赵生低下视线,心念一动,片刻后他想了想才开口,似是自语道:“公子与七殿下交情甚笃。”
晏温点头:“是,所以公公是想与我说些七殿下的事么?”
“......”并不是。
赵生在喉间滚了几圈,想提醒他不要掺进宫中王子争斗事的句子,到底是被这人的一句话给咽了回去,撵转几番,干巴巴问道:“公子想听?”
“想听,”晏温顿了顿,又说:“麻烦公公了。”
如何麻烦?赵生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只得认栽。
“殿下小时还不是如今的性子,”赵生说:“宫中的嫡长子,虽不得王君宠爱,但到底因着母家身份,宫里无人敢得罪他,所以那时的七殿下搞怪活泼,时常做出些小把戏,逗得那群宫人们乐得开怀。”
晏温听出赵生语气里的淡淡怀念,偏头看向他,却只见得嘴角处无奈的笑。
“那时候,宫里除了三人,没人不喜欢七殿下。”
三人。
晏温忽然开口,问道:“是王君和......”
“是云夫人和四殿下,”赵生语气淡淡,说:“四殿下总爱欺负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