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周围人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言,宁侑才得以顺利将人领到外面。
确认没人跟过来,他这才回头来看玄参,却不料一回头就见对方和他靠的极近。宁侑心中一吓,兀自离远了些。玄参却先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宁侑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别叫我殿下,我和你不熟,之前之事是我唐突,咱们就权当不认识,就此别过吧。”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被打傻了,被广菁打完后,这次再见面玄参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宁侑心中不安感渐强。
玄参听他这么说,马上道:“诶诶诶诶等等!殿下,其实,我是有事想找您,是这样的,我听闻您对阵法研究颇为精益,我想……”
似乎是怕宁侑要走,玄参说话都连成了一串儿,但说到最后他却又不说了。不过听到此处,宁侑也听明白了。
他眉头微皱:“你想拜师?”
玄参把头用力一点,就开始道:“是啊!师父!行吗?我听说那传输阵就是您研究出来的!您上山时看了吗?本门派的护山大阵,那是我在您那护山迷阵上做了改进后研究出来的,您看……”
“停!”玄参一股脑儿说个不停,宁侑听到脑袋嗡嗡乱响,连忙打断道,“玄参大长老,您听好了,我不收徒,明白吗?我也不拜师,求你了,快走吧!”
玄参将他拦住,却是不解道:“为啥啊?您不想您这技艺有所传承吗?还是说……”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急切地道:“您已经有了其他人选?是今日帮您说话的那个弟子吗?不不不,您不能给别人,赶走那个弟子!我必定是最好的人选!”
听玄参这一番话,宁侑不自觉扶了一下额,想给他一脚,但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道:“……此事以后再议吧,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拜我一个弟子,合适吗?别让别人看见了笑话,赶紧走吧!”
说这句话,其实也不是宁侑故意的,他本人也并不在乎这些。用这个理由完全是因为之前看玄参那般在意身份,便想着以此让玄参赶紧离开。但他这一句,却让玄参误以为宁侑是在替他着想,方才不愿收徒。就见玄参立即仓皇跪地道:“师父!我玄参岂是那等虚伪之辈!我……”
宁侑这才想起来这个人还拜了广白一个小姑娘。如此看来说是说不通了,他只得大吼一声道:“滚!”
这一喊,确实有效,玄参闻言终于意识到宁侑是有些生气了,站起身来就道:“师父您别生气,我滚!我这就滚,您……您有事喊我。”说罢便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玄参,经此一闹,宁侑觉得再晚些他就不需要换衣服了。回到院子中,其余的弟子正在忙碌地收拾屋子,见他回来,都不自觉用余光瞟他,而子苓站在院内,更是似有话要问。宁侑有些头痛,不想说话,正在此时,周晚却忽然抢先一步迎了上来道:“老大,水帮你烧好了,你刚刚湿了衣服,还是沐浴下好。”
宁侑本来只想随便换身衣服,但听周晚这么说,他忽觉鼻头有些酸,哽着嗓子道:“多谢。”
周晚如此,明显是看出宁侑不愿被人打扰,这才为他挡了众人。而更让宁侑不曾想到的是,他竟还为他烧了水。
山上池水刺骨,若不是是修道之躯,只怕不出半日就要染上风寒。但其实,一般遇到这种湿身的情况,如果没有条件,修道者是会用法术烘干的,就像宁侑刚才那般。只是,这也是一个很耗时间和法力的做法,不如直接换一身衣服来的快。
自当人以来,宁侑也渐渐开始习惯了人族的一些习惯,就比如,这受了凉回来后要洗个热水澡。刚才宁侑遇到的事情太多,一时没顾得上,虽然衣物已然被他用灵力和身子慢慢捂干,但如果能洗个热水澡又有谁愿意拒绝。
宁侑向周晚道完了谢,便直接进了浴屋。来到屋内,他将衣物褪尽,在热水中过了一遍后,才从一直带在腰间的百宝袋中掏出了一套新衣服。
这浴屋有内外两间,里头那间放着浴桶,而这外头一间却放着一张小桌和椅子。桌上有一面铜镜,似乎是供人梳洗用的。因此,宁侑便很自然地坐在了桌前。
正当他整理着衣物之时,却忽然感受到这屋子内的另一股灵力。宁侑顿时双眼微眯了起来,却因灵力熟悉,并未动身子,只是问道:“还有事?”
通过铜镜的反射,在氤氲的水汽后,似有若无地藏着一个人影。那人听到问话,便自后方走了出来。
正是长风。
宁侑通过铜镜斜斜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就继续拿了干布来擦头发。沐浴后,他的发髻已经被拆开,头发披散着,还有些湿。
长风缓缓走至他身侧来,没回答他前面的问题,却是道:“殿下,我帮你。”
他说得认真,宁侑也有心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便也就停了动作,示意他上前来。长风凑近,随后,一双手轻轻摸上了宁侑的头发。不一会儿,宁侑就感受到自发丝传来了些许灵力,那些水珠就这样被从发上剥离了下来。
长风的手法很不错,轻轻柔柔,摸的宁侑很是舒服,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不知过去了多久,长风也没有其他的话和动作。宁侑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感受到发上的动作一顿,长风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殿下想让我说什么?”
宁侑也怔然了一下,却又觉得这好像就该是长风的回答,便一笑,道:“那么,我先说好了。”
他瞧着铜镜里的长风,正巧长风也抬了眼来看宁侑。两人的目光隔着铜镜交汇,长风便立即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宁侑就在此时开口道:“我未问缘由就那样说你,很不应该,抱歉。”
他实则从刚才开始就耿耿于怀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长风将鲛人尸首做成人偶,人家明明一番好意,他却还斥责别人,似乎太过狠戾了些。宁侑声音轻缓,仿佛不是在对长风说,“真心,这世上最不该辜负的便是真心。”
不料,他这般说完,长风却是彻底停了手上的动作。长风来到宁侑跟前,蹲在他脚边,仰头来看他:“殿下,你为何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须道歉,无论我出于何种目的,但结果都是让你不能接受的,该道歉的便都是我,是我自以为是,这是我的问题。”
长风的话,让宁侑忍不住低头来直视他的眼睛。如此少年,一双眼亮亮晶晶,好似有星辰大海,只一眼就将宁侑狠狠吸住,再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