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金光寺来,皆未见人影,谢照也有些泄气,不过心中倒是更加确定静一定是有问题。
因正值午时,寺中刚散了法会,香客皆去斋堂用饭,谢照同观止从后门进到寺中,环视看了看了看,没瞧见几个人,正要往前院去,只见一人一身黑色锦衣,腰间跨刀,往东边院子里去。
待人走过,观止出声“这里怎会有侯府的人?”
谢照伸手示意观止噤声。
随即悄声跟了上去,只见那锦衣侍卫进了东院,院中四处皆有侍卫把守,那人出声回禀,便进了正房去。
谢照同观止又悄然退出,往正殿方向去。
观止压低声音“三爷……”
谢照面色沉静“别多事”说罢扯了扯嘴角“有人老爹来拿人了。”
“不管不管,走走走,先去讨口斋饭填填肚子再说。”谢照笑起来朝观止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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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用过斋饭后,谢照正站在正殿旁抱着臂膀同观止说话,还未说上两句,观止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两只眼睛朝前掳了掳,谢照寻着观止眼神看去,见柳时熙拉着宝珍与一位男子从另一头出来。
谢照放下手笑了笑“还真是有缘呐。”
观止默默看了一眼“巧合而已。”
说罢又看了张恒之一眼“你瞧,那男子应是同柳家在议亲。”
谢照回头看着观止“何以见得?”
观止干脆抱着剑,随即给谢照解惑道“如此大方一道进出,长辈又在身边,不是议亲?”
谢照敛去笑意,不在开口。
观止瞧着谢照脸色又开口“三爷,现想想哪里寻丹娘去吧。”
谢照收了温吞神色,飒然露出些凌人气势来“派人去静庵堂给我守死,出来一个拿一个。”
观止听罢,便悄然消失。
谢照抱着臂膀靠在正殿旁的大柱子上,远瞧着几人,见那张恒之实在木楞,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看,转身像东院外头寻了个死角梁木,跃身而上,便翻坐在上面。冷眼瞧着院子里头的动静。
不过片刻,就见那侍卫将褚无涯叫了去,褚无涯在门口恭敬行了礼,里面的人才沉声让进。
褚无涯看了看座上的人“父亲!父亲何时到的?”
褚父脸色带着愠怒,目光如炬,开口便是“你如今为个女人,连官也不做了么?”
褚无涯顿了顿,微微垂着眼“父亲,述职帖子我早已发回上京,只因匪患未清,才不得已多留了些日子。”
褚父冷哼两声“你当我远在上京不知?”
褚无涯无声沉默,褚父继续道“你若喜欢,将那女子收了妾室就可,何至于在此地耽搁?你应当回京,却强留此地,圣上容得了你几回?”
褚无涯看了一眼父亲“她不是一般女子,我也不会让她做妾。”
褚父瞪了瞪眼,使劲儿看着他,像是要盯出个花儿来“我看你是迷了心窍。一个商户之女,让她进门已经抬举了,难不成你还想娉她做当家主母不成?”
褚无涯垂眼,只当默认,将褚父气个半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随即冷声说道“你休要在想,明日就赶回上京。”
褚无涯只当没听见,慢悠悠说道“自然,待我上门提亲,写下聘书后,便同父亲一道回京。”
褚父双眼冷瞧着褚无涯冷笑起来“好好好,我就看你没有我的同意如何去结这个亲。”
说罢将茶杯一掷,摔的脆响,谢照挂在梁上听不甚清,只见褚无涯面色如常的出来。
一会儿一行人同着褚侯爷也一道离了金光寺。
***
当天夜里,观止便寻了谢照往静庵堂附近去,进了一片林子,只见两黑衣人抓着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比丘尼,谢照顺势往树上一靠,看向观止“怎么抓的?”
观止抱着剑“偷摸往外跑”下巴朝那比丘尼指了指。
谢照笑了笑,突然叫到“丹娘?”
那比丘尼忽的浑身打了个颤,低着头,眼睛瞧在地上也不敢看谢照,谢照敛了笑意,目光如冰“丹娘!”
比丘尼忙往地上一跪,颤着声音说“你认错人了!”
谢照全然不理会“十五年,居然过了十五年了,真是时光飞逝啊……你说是不是?丹娘?”
比丘尼垂着身子,却不开口,谢照冷瞥了一眼“十五年前,丹娘跟着一位夫人来了青都,可奇了,这位夫人不过半年就香消玉殒,更奇的是,夫人身边丫鬟婆子都消失了,就丹娘还尚在人世。”说罢,便往比丘尼面前蹲下“要说这丹娘也是奇女子一位……真是聪慧能干,固若金汤的煦园,也能逃出生天,你说,是不是本事?”
比丘尼浑身又是一颤,伴随着的是一阵泄气,好久才慢悠悠抬起头看着谢照,一双眼睛早已木然成灰,如今脸上带着苦笑“你是夫人的儿子?瞧着应是错不了。”
谢照脸色冷硬,像是冬日的霜冰,站起身来“我寻你,不过想知道真相。”
丹娘也站起身来“真相?”说罢苦笑两声“你是怎么想到要来寻你母亲身死的真相呢?”
谢照垂着眸子,想了想,李氏。李氏总是有意无意起母亲之死,是父亲无奈之举,在自己心中种下种子。
丹娘仍是一副木然的表情,看了看谢照“你可知道佛口蛇心?”
谢照不置可否,丹娘继续道“自你母亲进府,李氏便将我指派到你母亲身边侍候,那时你母亲身子康健得很,只生了你后,虽心气郁结,却也不至于要了你母亲的性命,你母亲闹着出府,倒是给了李氏机会,你母亲很好,洒脱善良,就算知道我目的不纯,却仍认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说道此处,丹娘有些动容“我不想害她,李氏~是个十分缜密的人,来了青都之后,一次风寒却久久不愈,唉~天高地远,就算国公爷再喜爱你母亲又如何?一个男子哪里知道后宅阴私?我不知道是谁下的药,竟一点一点将你母亲身体亏空的干净,不过半年啊,你母亲多聪慧的人,待发现时已无力回天了,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却早早将我遣了出去。”说罢,忍不住抚泪。
谢照听完,心中哽咽不止,神色颇伤“那些人不是父亲安排的么?”
丹娘呼出一口气“那时你母亲关于国公府的一律不要,只带了我,后来李氏暗中托王夫人送了几个婢女来,后来一应奴仆皆是来了青都采买的。”
谢照沉默片刻“王家就肯?”
丹娘道“自然是肯的,那时同王家夫人也算亲近,李氏哀哀戚戚朝王夫人诉苦,说原是顾氏自请出去的,不知情的还当她是个妒妇,如今孑然一身,自己为谢家主母,又同为女人,也是真心可怜你母亲,王家夫人才勉强帮了这个忙。”
谢照皱眉又问“你是如何得知?”
“李氏暗地里找王夫人,带上我不过是要说服王夫人罢了。”
谢照心中已然明白起来,朝丹娘深深行了一礼“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