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睡觉很舒服吗?”
“你才睡觉,白痴。”
“拼命过头了动不了了?如果我不来,你要在这里躺到什么时候?”
“那我要怎么办?”礼岁声音嘶哑。
“你说过,流魂街到瀞灵廷,有很远的距离。我从那里来到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想回去,却要穿过漫漫长路。”
“这条路到底要多久才能走到尽头,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她崩溃地喊出来。
她发泄着情绪,又唾弃着软弱的自己。
“再试一遍吧。”平子微不可察地叹息,将礼岁扶起。
“灵力梳理,再试一遍吧。”
全力以赴的训练过后,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和灵力,以快速恢复到理想状态。这时候的身体,对灵力的接纳限度会提高,非常适合外来灵力的注入。这也是他们不断摸索后发现的成果。
以往数次,灵力无法停留在礼岁体内,像燃尽的蜡烛一般很快熄灭,连余烟都不剩。
这次又能怎样呢?
礼岁恨恨地想,若再失败,便不如即刻死去,了结这废物的一生。
“请别怀着这样的想法,姐姐。”
“时间到了。”
来不及细想是不是自己疲劳过度的幻听,平子握着礼岁的手,蒸腾的灵力将两人包裹。在灵力接触的一瞬,礼岁感觉自己像干瘪的海绵,快速地吸收着水分。意识被突兀地拽入深处。那是她的内心里,是那片刮着狂风的悬崖,和底下的黑暗深渊。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和礼岁一模一样的声音说着。
“你应该没见过它一开始的样子吧?它最初是云上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你的灵力化为这里的植株,生机勃勃。”
目之所及,干裂的大地折断成悬崖,只有微弱的灵力蕴养着那株细嫩的草。
礼岁主动走进深渊中,图纹亮了一小段红光。
她终于想起了这熟悉的纹路,这是岚上家的“魂核灵能回路图阵”。被家族判定为“没有拥有操控图阵才华”的她,灵魂深处为什么会出现图阵?
是妹妹礼绘做的吗?
毕竟她是千年来最能与图阵共鸣之人……
你一直在看着我吗?礼绘……
礼岁不可避免地又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你的世界又要刮起狂风了,你为苦难讨伐,眼泪就要化为风摧残着这片荒原。”女性的声音里带上悲伤。
“若不能停止狂风,岌岌可危的内心世界也将毁灭。你的自我,还有‘我’,会被放逐……”
“所以……不要悲伤,不要认输,礼岁/姐姐——”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努力,你的身体才能彻底接纳这刻入的图阵。”
“从今往后,不会有人能随意夺走属于你的东西,姐姐——”
“噔——”一声鸣响。
礼岁的世界里,绿叶与繁花接连不断地生出。深渊的黑暗在减淡,慢慢地也能看清周围了,原来她所处的这处深渊,是“云端”。
礼岁的体表泛起灵力的光晕,不同于雨夜击杀流匪时经由图纹得到的灵力,这些是切切实实的,存在于魂体脉路中。
……
礼岁不可置信,她睁眼,想和平子分享这个好消息。然而平子昏沉地歪在一旁,额头汗湿。
“真子,你怎么了??”
平子虚弱地说:“差点被抽干了,你这家伙!”
假使礼岁由图纹引导出的灵力是浇上火油的柴堆,平子今日提供的灵力,就是燃烧的火把,将礼岁的灵力彻底焕发。最初只是拿了礼岁的一小缕灵力,今天灵力却快被掏空了,真是亏本买卖。
不过——
平子看了礼岁喜不自胜的样子,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灵力是不是回来了。
他们已经相处了很长很长时间了,足够平子摸清礼岁到底是怎样的人。一个满怀戒备,会伪装无害的家伙。能够发自内心地喜悦,让他不由得也想要笑起来。
看吧,我们是同类,我们的所有情绪,也只能肆无忌惮地互相展现。
平子也许没有察觉到,或许知道无所谓,他对待礼岁,更像是养成着一个一无所有的败者,看她挺起脊骨,获得力量。以后大概会走得很远,去往所有未踏足过的地方,但身旁永远会有他的位置。
礼岁并未在意平子的目光,灵力的光团在她手中形成,耀眼地令她落泪。
是真的,是礼绘帮助了我。
她还活着,在等我,我绝对……
“真是的,他们两个到底去了哪里?一觉起来都不见了!”
“江边有去找过吗?”
“这是私奔吗?”
“不要造谣!”禾枝恶狠狠地给了勇太一拳。
朝霞将天边云染成粉橙色,霞光里,走出两个浑身脏兮兮的人。
礼岁扶着平子,平子也毫不客气地把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禾枝看到健全的两人,终于放下心。
她好像了却了什么心愿一样,很开心。原来她放肆笑着的时候,脸颊还有个十分不明显的小酒窝。原来她,能这样地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