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心病。”
模棱两可的答案带着些妖异魅力,她这才发现自己心跳过速,身上也有几道伤口,“义父呢?谷里找不到治病的药吗?”
悠闲摇扇的动作微顿,神蛊温皇真挚解释,“谷里没有,所以他带你出谷寻医,路上马车失事,刺激病症,你大概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前来的了。“
“……是吗?”
蓝衣文士“哦”了一声,眉间多了点浅淡笑意,“难道,你还记得吗?”
越长玦懵懵懂懂地回忆起昨日,只觉一片云遮雾罩,想得脑袋刺痛都找不到半条线索,也许真如他所说,自己得了什么病症,连累义父出谷奔走。
“义父什么时候回来?”
“这嘛……他一向行踪无定,你和他最长分别多久?”
“一个月。”
“那就一个月,”神蛊温皇意味深长道,“或许一个月后,他会回来。而你……也痊愈了。”
他嘴角笑容摄人心魄,直直望进越长玦眼底,仿佛要搅乱这潭清溪,从中揪出某处潜藏的秘宝。
彼岸虫,终究没能完整带回她的意识。
这副不谙世事的躯壳下,沉睡着他寤寐思之的灵魂。
强硬手段困不住她,委屈求全无法挽留,凤蝶说得很对,一个喜欢名剑与游记的人,是不会喜欢一间金丝笼般屋子的。
可他生在毒瘴横行的苗疆,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像纹彩斑斓的蛊虫一样,为心中欲念互相残杀,甚至自己也是如此,方从忌族围剿中生还。
偌大巫教,他是唯一活下的蛊。
被毒血浸染的土地,开不出向阳的花朵。
被疯狂与孤独浇灌的人,从不知理智与放手为何物。
如果牢笼太小,扩大就是了。
意识沉睡记不得他,唤醒就是了。
他不会再用彼岸虫这般粗暴的手段,也不会再让蛊虫伤害到她,刺激意识的方法有千百种,他可以先从最温柔的试起,一点点唤她起床。
蓝衣文士雍容俯身,宛如矜贵的蛇类低下头颅,分不清是短暂妥协,抑或蓄势捕猎。醉人毒香蔓延席卷,将空气都熏得缱绻旖旎。神蛊温皇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等眼前人颊侧染上薄红,才悠悠启唇。
“在下仰慕姑娘。”
那声音如深巷里酝造的陈酿,越长玦避无可避,目光游移之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不敢抬头,只好依着唯一可用的听觉,被动接受声声入耳的情话,腾不出一点空隙来处理它。
太近了,简直像个登徒子。
但登徒子是令人讨厌的存在,她好像不讨厌……
“姑娘可愿留在还珠楼吗?温皇将以上宾之礼相待。”
一切,一如往昔。
她晕晕乎乎地接受了邀请,晕晕乎乎地被扶回卧房,正要坐下休息时,余光瞥到一截物。
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柄朱纹短箫被单独收置,玉质莹润剔透,静静沐浴天光。
她拿起端详赏玩,掌中乐器很好看,可也只是和屋子里的一切摆设般,同样好看。
“姑娘喜欢箫么?”
蓝衣文士不知何时出现,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幽深笑意里藏了点隐隐绰绰的期待。
“不,”越长玦摇头否认,“我喜欢剑。”
那点期待如流星划过,杳然无踪,他摇扇颔首,吩咐侍女取来一柄长剑,继续追问。
“那在下用手中剑,换姑娘掌中箫,可否?”
越长玦不假思索递出,后者接过时却慢了一拍,垂眸凝视许久,才缓缓化入袖中。她心中毫无波澜,只是见对方颇有动容,才开口询问。
“这是谁的东西?”
神蛊温皇眸光微动,两排长睫轻触又分开,若即若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点秋色融进深潭,慨然长叹。
“故人之物啊。”
越长玦的胸口,突然揪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