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比丘沉默片刻,面无波澜地目视前方,“不知者无罪。”
“原来如此,既然与佛有缘,大师觉得,你们的佛祖会保佑她平安归来吗?”
白比丘掏出佛珠一颗颗拈过,“事在人为。”
神蛊温皇失了兴致,草草总结道,“啊~所以依旧要靠越姑娘自己,真是可怜啊~”
“喂喂喂,”岳灵休听不下去,“是你主动提出加入救援的吧,为什么还要说风凉话?”
“实事求是而已,在下也希望越姑娘活着,毕竟——”
蓝衣文士的笑容愈渐幽深,“她还欠我,一个未完成的赌局。”
“什么意思?”
岳灵休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你是说比起下面三条人命,你更在乎什么赌局?看你长得俊穿得好,缺钱缺到要从小姑娘身上敲银两?”
神蛊温皇摇扇的手一顿,半是怜悯,半是愉悦地地扫了一眼岳灵休。
“是啊,”他面不改色地点头承认道,“岳大侠要如何呢?”
“你回去吧。”
岳灵休握紧拳头,再也无法忍受,“离开,不然我一定会揍你。”
天刑道者横眉怒目,“你给我指的路,处处都是长玦留下的标记。不管你们间发生过什么,岳灵休厌恶漠视人命的恶徒,不愿与之为伍。”
说罢,他加快速度,径直向地脉冲去。白比丘停下脚步,目光在岳灵休背影和神蛊温皇间来回逡巡,莫名轻笑。
“依贫尼所见,楼主不是多言的人。”
神蛊温皇羽扇轻摇,狭长双眸微微眯起,只一眼,便如千道剑影洞穿白比丘身躯,将人钉在原地。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比丘,一言未发,却好似将一切说尽。
白比丘浑身泛冷,忙低下头,匆匆追随岳灵休而去。
小小插曲并未干扰救援进度,很快,他们跟随标记,找到了近乎油尽灯枯的三人。一片炫目光彩中,岳灵休施展空劲大归还,将地气尽数引上天穹,巨声犹如神怒,终究无人伤亡。
白比丘怀中躺着昏迷不醒的越长玦,本听闻安倍博雅等人一同遇险,想潜入观察有无可乘之机,但现在——
她望着那名搅乱覆秋霜计划的绝世武者,深厚的功底,直爽的性格……甚至与当年的恪命司,药神鸩罂粟交情匪浅。一个不成型的计划在脑海诞生。
“越姑娘,你可真是好命。”
慈悲济世的女尼看了一眼周围散落的药丸,越长玦从苗王宫带出的包裹掉落脚下,她是吞下了所有能服用的药,才撑到现在的。
“先是还珠楼,再到万济医会,最后是我们阎王鬼途。”
“总有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让你暂时活着。”
“而现在,你身边的人,也给人大大的惊喜。”
一旁,岳灵休已完成任务,自告奋勇地从白比丘手中接过越长玦,背着她急速奔向鸩罂粟的住所。
大祭司权杖由步天踪拿下,和安倍博雅被苗兵抬着前往伤营,接受铁军卫军医的治疗。
不知过了多久,越长玦悠悠醒转,趴在岳灵休背上,吃吃笑出声来。
“心情不错哦,希望等你见到小鸩,还能笑得出来。”
“哈哈……哈哈哈……”越长玦笑得脏腑都在抽痛,依旧没有停下。
“我……赌赢了,为什么不能笑呢?”
她伸出手,五指渐渐合拢,仿佛捉住了不可得的天光,“这算是奖励吗?对我终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命运给予勇敢者的馈赠?哈哈、哈哈哈……”
岳灵休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但他乐于见到心思颇重的后辈暂时放下包袱,肆无忌惮地大笑一回,于是也跟着开心起来。
“啊对了,”岳灵休轻咳两声,语重心长道,“长玦啊,如果你手头紧,就跟岳大哥或小鸩讲,别随便和人赌钱了。十赌九输,以前欢慈在的时候……”
岳灵休声音渐低,将赌博的危害和后果一一道来,听上去非常专业,非常向往。
越长玦止住笑声,面露不解,“岳大哥,在下从未进过赌场。”
“啊?那个摇扇子的温皇,不是你的债主吗?”
“什么?”
越长玦皱眉,赌约结束后,她也许会欠神蛊温皇一条命,但不会欠还珠楼一分钱。
以及,自己获救和神蛊温皇有什么关系?
“噢,他有喊过我们来救,还带了会儿路。不过就算他不出现,岳大哥也会来救你们的。最多……晚到一些?”
“……他在哪?”
“他说了关于你的风凉话,被我骂走了。”
“……”
“长玦?长玦?”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找药神前辈看看吗?”
“没啊。”
越长玦松了口气,复又忧心起来。
深入地脉时,对神蛊温皇说过的“实在无聊,可以找人来救”言犹在耳。
他居然照做了?
一语成谶。难不成赌约尚未结束,自己真要先欠那人一条命?
彻底昏迷之前,越长玦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