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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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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教县令不顾过往交情,不顾东家那头在京里经营,更不给主家面子的,只能……同是京城来的人。”

恐怕,不仅得是京城来的人,还得是朝里朝外,都能压主家一头的人。

那婆子的脸色也跟着一变:“那这……”

春娘一叹,站起了身子:“看来这潭子浑水,还真是不得不去趟上一回……诚毅郡王来咱们鸠县这一回,真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给搅出来了。”

“备车,想必县尊大人夹在这中间儿,也里外不好做人。但刀切豆腐,哪儿有两面光的时候呢?”

游船会上,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离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各家楼船上,该喝酒的喝酒,该说笑的说笑,再不济,有些已经搂着人在船上的包厢里胡混厮闹。

只是那知府家的公子,这大冷的天儿胖头上却出了一身汗,哆哆嗦嗦的拿了帕子抹着。

比起胖子的战战兢兢,阁老家的公子姿态便要闲适得多,见着他这模样,颇有几分看不上眼:

“你说说你,连这么点子事儿都担不起,还想着搭京里的门路……崖谙啊,还是见识太少。”

刘承延把玩着手里附庸风雅的扇子,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太师椅里,打量着胖子终归是觉着有些看不上眼。

吴崖谙——就是胖子——肉乎乎的手捏着帕子擦汗,不多时,那帕子有些潮的同时,便蹭上了几分油腻。

吴崖谙苦笑着,他有自知之明,这辈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主,但大祸从来不闯,也就是那些个小事儿上,也才逞着他爹的威风做个不成器的衙内,终归上头有他爹给他撑着。

但这鸠县,离府城偏远不说,这县里的县令也不曾在他爹那听过几句念叨,约摸着是跟他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他过来这鸠县潇潇洒洒做个纨绔衙内还成,但要是惹是生非……先不说他爹能不能及时把他给从鸠县给捞出去,真要有点儿什么,皮肉上总是要受点苦头的。

俗话说的好,这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刘承延一上来,就这么个霸道性子……他刘承延老爹在朝里是阁老,可他吴崖谙老爹在朝里可什么都不是。

刘承延拍拍屁股走了,万事有个阁老在后头给他撑腰,可他吴崖谙……他爹就算是做了这逐洲一地的知府,这辈子约摸着也就是到头了,朝里无人,背后又没个靠山,想拿银子活动活动,都搭不上门路。

他吴崖谙哪里来的底气跟这阁老家的公子一起胡闹?更何况,这儿可还有个能直达天听的诚毅郡王,真有个万一,这事儿捅到那位耳朵里,甚至再有哪家想谋个职位等缺口的,教御史给参上那么一本,他爹都得跟着吃挂落。

这么想着,吴崖谙不由又抓了帕子在头上抹了抹。

刘承延也是没想着这一地知府家的公子是这么个窝囊废,连个仗势欺人都不敢,瞅着他这模样,不由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怕什么。人呢,是我手底下出去的,钱呢,咱们也不是不给,这从春江楼得来的美人儿呢,也是送给咱们那位郡王殿下的,你身为知府家的公子,怎的连这么点子事儿都担不住?”

刘承延摇头:“罢了,不指望你了,天塌下来,自有我替你担着,把心落在肚子便是。”

与宴场中的嚣闹不同,楼船单独的包厢里,帷幕与屏风后,摆着的是装的满满当当的浴汤。

浴桶内壁上靠了个人,两臂搭在浴桶边缘,任由桶中热水水汽蒸腾着在狭小却偏僻的角落里渐渐氤氲,模糊了仰靠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的人的容颜。

秦峥被热汤熨帖着皮肉,熏的有些睁不开眼,但神思却还清明依旧,只是嗓子被泡得有些哑:“你说,去晚了一步?”

玄策低头,哪怕隔着屏风,神色也恭谨依旧,说话间带着些许惭愧:

“是,已经被刘阁老家的幼子,刘承延手下的人给带走了。打探来的消息是,刘承延手下带的人手里,有当地衙门的人——逐洲府衙,鸠县县衙的人都有,还有些,说话像是京城口音。”

秦峥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氤氲了一室的水汽:“我记着,逐洲知府家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吴崖谙?”

“是。”

秦峥轻笑一声:“他可不像是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连好色,也多的是有色心没色胆……反倒是教那些个贴上去的女人从他手里掏了不老少的好东西去。”

“怎么,如今转性儿了?”

玄策迟疑一瞬,还是说了自己的推测:“更像是,教刘承延当了冤大头,他从吴崖谙手里,掏了一千两百两的银子,说是给春江楼三个姑娘赎身的钱。”

秦峥略带讥嘲地扯了下唇角:“倒是他的一贯作风……所以现在,雪酥也好,我要的人也好,都在刘承延手里?”

“是。”

秦峥啧了一声,拿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褪去些许醉意涌上来时的头痛,今天着实是教风吹得太久:

“罢了,直接去找刘承延要人……左右我在京里现在也没什么名声了,也不差再多那么点儿风闻。”

“该缺漏补给春江楼的银子,你拿我私库里的钱先补了。”

他吁出一口还带着酒香的气:

“不管春江楼背后的主家是谁,就凭帮我从这一团乱麻里揪出这么一根线头,这点子面子情都得给,不然以后,谁还乐意帮着牵线搭桥?”

秦峥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说话间却总是带着股子挥之不去的讥诮感:“总得让人觉着,这顺水人情送到我身上,比送到旁的人身上更合适不是?”

玄策低声应下,复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后续的吩咐,便朝着屏风后的秦峥略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准备去楼上寻刘承延要人。

听着玄策推门出去的动静,秦峥自水里探出手来,盯着手心里的纹路看了许久,不由一声低嗤:

“这人呐……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把自个儿给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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