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小坠还在晃动,荼追拼命想要挣脱这道桎梏,她一直小心地将元灵缩成一团,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坚信姚华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一天,两天,三天,她本就是非常弱的魂魄,在渺渺城里,因为有无处不在的灵气场,她们这些微弱的魂魄才能正常生活,离开渺渺城后,其实她一直在慢慢变得虚弱,好在姚华知道如何为她疗养。
对外是说,荼追不能晒太阳,需要长时间待在葫芦中,其实那个葫芦是用菟丝子的老藤雕刻而成,荼追在其中温养,才能保持住基本的形态。现在已经离了好几日,姚华心里着急,语气也愈发严厉。
“你放过她,你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蓉蓉愣住,看着姚华。这人的感觉好怪,看面相年纪不大,眼角处的细纹却暴露出,他经历过的那些世事蹉跎,蓉蓉有一点恍惚,这张沉稳的男性的面孔,让她回忆起小时候仰视父亲时看到的样子。
父亲那么高大,高大到看不清脸,背影宽阔,自己却永远都爬不上去,她听村里的大人说,她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蓉蓉不懂这意味着什么,长大后才想明白,或许阿爹并不爱自己,他想要的是妈妈,而不是她。
一股难言的温情从心里涌出来,她的神情松动,颤悠悠地将手中的小坠递了出去,就在姚华即将够到时,一股更大的力量从脚底蔓延上来,迅速包裹住她,蓉蓉闷哼一声,突然手臂一挥,手中的宝梳划出一道寒光,姚华觉得一股凛冽的风从脸上刮过,一下被掀翻在地,脸上一排血痕立马流出血来。
鹿妘赶紧前去,她的短刀被桑若拿走了,不过她本来也不靠短刀,现在胸口气得冒火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抬手就是一掌火光,刚才勾住鬼爪的那道水草网怎么能挡住火,当下就被烧出一个大窟窿。
缠梦不怕痛,但焦黑的模样也让人心惊,蓉蓉不想再纠缠下去,拿在手上的小坠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其实这坠子本就留着好玩,挂在梳子上晃晃悠悠有点趣,还回去也没什么。但看到这么多人为了荼追冲她大呼小叫,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生气也好嫉妒也罢,总之就是千万个不愿意了。
她本不是这种爱使性子的脾气,还活着时,村里长辈给她的评价是“孝顺听话”,但就像每个假装恭顺的孩子一样,蓉蓉并不愿意别人说她“听话”,因为这个评价,她就要被迫懂事,当阿爹没空管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家,当别人家忙不过来叫她去打下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个谢,当别的孩子抢了她的东西她还得给人家道歉,当有好吃的却要拱手让给她的堂弟堂妹,每到这个时候,蓉蓉都得退缩到一旁,露出恭顺的笑容,心里却在大声喊。
“这些都是我的!凭什么我不能要!”
“我好生气,我不高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你们都滚开,给我滚开!”
如今,她还要做那个“听话”的蓉蓉吗?跟魔鬼做了交易,还用好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想到这里,她干脆笑起来,目光穿过众人看向刘老汉,刘老汉的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痛苦,也有……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蓉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在害怕她。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扯下坠子往空中一抛,“不要了,还给你。”下一秒,一根长长的水草突然破水而出瞬间扎透坠子,姚华大吼一声“不要啊!”扑上前去,却晚了一步,坠子四分五裂掉进水里,转眼没了踪迹。
“荼追!荼追!”
鹿妘死命摁住要往水里跳的姚华,大声喊道:“你跳下去不是送死吗?”
姚华耳里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在他眼里一切都成了慢镜头,他仿佛看到荼追破碎的身体掉入水中,就想百年前倒在血泊中的鹿不言,为什么离开的都是他珍视的人,难道这才是血魔真正的诅咒,给他无尽的生命,让他一遍遍品尝死别的滋味。
“你冷静点!”姚华虽然看起来弱不经风,发起狠来也不是鹿妘能摁住的,他张开手掌凌空一握,“怀王速来!”降魔杵出现在手中,呲呲闪着电光,还没等鹿妘反应过来,姚华已经凌空腾起跳到水上,踏着水面上的水草球朝着蓉蓉冲过去。
“五雷三千降, 雷火百万兵。火光烧世界, 邪魔化为尘!”
他在水面腾挪跳跃,躲闪蓉蓉挥出的水草丝,一面念念有词,本来平静的山洞中有风渐起,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蓉蓉本来立在水面上,此时也不得不艰难地移动躲避,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水草下面还连着长长的根须,不像缠梦一样可以在水面上漂浮移动。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姚华,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但他现在打红了眼,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雷电在半空中攒聚成球,姚华衣袍翻飞立于水中礁石上,右手持杵左手结印,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光。
“为尘不是非凡尘,北方真武大将军。祖师度乾坤,身长十万丈,散发举千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声炸雷响起,整个山洞都震动起来,巨大的水雾和掉落的石块,一时间整个山洞陷入白蒙蒙的迷雾中,众人自顾不暇,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却穿透迷雾扎进每个人的耳中。
“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