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曲欢不习惯一个人在屋中,横竖睡不着,想要等人。
等半日等来了灵花花。
“你不给睡就算了,弄坏了我的东西,总得赔给我吧。”
灵花花好好打扮了一番,着轻薄衣裳,身上弄得香喷喷的,来见曲欢。据她所知,男人一般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结果她连门都进不去,在曲欢要关门之际,她第一万遍在心中咒骂不解风情,气愤开口,将手掌摊开在上。
曲欢盯着她掌心,难得认可尉迟宏的话,“我是个小气的人。”
灵花花惊了,“什么意思?不想赔?”
曲欢点头,“不想赔。”
如果是其他器具,大不了曲欢做一个赔她,但这是合欢宗出品的听话丸,还得找合欢宗的弟子做,曲欢不想接触了。
他歪头思考了一下,“我杀了你就没这么多事了吧?”
他反手将灵花花拽进屋子,合上门。
“唔唔唔!”灵花花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被这破小孩压制,术法用不出来,心中惊恐。
灵花花窒息之前,曲欢先松了手。
他睁着清澈的眸子,天真地问:“你可以去引诱隔壁屋的人么?”
隔壁屋是白玄。
灵花花急忙点头,这时候无论曲欢说什么她都会答应,要老命了,扮猪吃虎,根本打不过啊!
“谢谢。”曲欢扶她坐到座椅上,真诚道谢,见她咳得厉害,还给她倒水喝。
灵花花:“……”TMD无语。
她想了想,忧心缀缀,“隔壁是你的仇敌么?那岂不是比你还厉害?我连你都诱不到,隔壁我怎么……要是我完不成任务,你不会又要杀我吧?”
曲欢定定望着她,眸子忽然一弯,赞道:“你这么漂亮,一定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灵花花心里静了一刹,少年如此漂亮的眸子专注望着自己,声音哄人一样,笑颜有点好看,她许久未曾为男人跳过的心,竟然——
曲欢后一句加上,“迷不到也没关系,他是凡人,强迫他,应该挺容易吧?”
灵花花:“……”心不跳了,膈应,想吐。
“我在你眼中就这点儿价值么,我是个人,我就只会做这些事么?”灵花花翻了个白眼,讨厌别人对合欢宗的刻板印象。
曲欢又看了她很久,轻轻说:“对不起。如果在以前,我想我们应该能做朋友。”
灵花花是个率真可爱的人,曲欢不讨厌她。
“现在呢?”他话说一半不说了,灵花花实在好奇,便主动问。
她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甚至脖子还青紫着,她就已经放下心坎要和想杀她的人谈心了。
“现在么,我觉得世界不接纳我,我亦不想与世界产生联系。”
灵花花啧啧两声表示怀疑,“你不像那么厌世的人。”
“?”
“你像那种,谁哄你一下,你就摇摇尾巴回去的,”灵花花撇嘴,“再说,做你朋友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么?”
曲欢笑,“当然了不起。”
他下一句使灵花花口水都呛咳出来,“百分之百致死率。”
“你是天上的灾星下凡么?”
曲欢又摇头,“因为我喜欢杀自己的朋友。”
每一句都在灵花花的意料之外,她被曲欢三言两语吓得汗流浃背,“你……脑子还健康么?”
他说得很像吹牛,但切身感受过死亡压迫的灵花花知道他说真的。
“不太了吧。”
灵花花扼腕,好好的美少年,一个个的都脑子有病。
曲欢把话题扯回最初,“你的任务不会成功,隔壁确实比我难对付些,放心吧,你去膈应膈应他,我不杀你。”
灵花花觉得曲欢已经挺膈应人了,比他还难对付的,不知道有多讨厌。
灵花花再次摊开手掌,明示,“好处呢,你不会让我打白工吧?”
曲欢觉得白玄一文不值,也不愿意花一文钱雇人去对付他,想了想,问:“你要什么?”
灵花花不假思索,“我要三十岁以内木系天灵根金丹修士的元阳。”
曲欢:“……我帮你留意着。”
看起来,当今天下,这样的人可能就他一个。木系天灵根百年难一遇,他占了一个名额,他只能争取早点死,而后灵花花未来的男朋友降生。
灵花花没管他画大饼,开开心心地应下来,摩拳擦掌准备去看看隔壁什么牛鬼蛇神。
曲欢推门离去,灵花花则继续坐他房间休息,化妆准备,抹去伤疤,没多久,等来了秦肖肖。
灵花花那个气啊,这才意识到被曲欢哄了——他有心上人!说什么厌世,心上人还在世上呢,厌什么世?不过是哄她去对付情敌的手段罢了!
灵花花真想对曲欢喜欢的小美人动手,以报曲欢哄骗之仇,但想想还是不敢,只能憋屈地用术法躲着,等秦肖肖走了才敢又显身。
她缓了缓被气疼的心脏,起身朝隔壁走。打算来点不一样的,于是便直接撬门而入。
门打开,床上一大一小四只眼睛眼巴巴望向她。
鬼徊:“喔哦。”
白玄捂住鬼徊的眼睛,温和笑:“姑娘是走错地方了么?”
衣裳更加轻薄的灵花花:“……”
她默默拢好敞开的衣襟退出去,“对不起,开错门了。”
果然不好对付,还需从长计议。
-
另一边,给“情敌”找了艳遇的曲欢依旧不开心,他受某种感召,散步到了镜湖边上。
他碰了碰湖水,沁凉,层层涟漪卷着他的手指,却传递来更悲伤的情绪——这么漂亮的镜湖,竟然是一个女妖的眼泪。
她坐这儿哭了几千年,哭出这么一个湖。
不知道是有多难过的事。
曲欢想起一个人,邵婉倾,跟他拜过天地和高堂的姑娘。
如果是她,大概也会哭出一个镜湖吧。不过曲欢觉得邵婉倾不会干坐这儿哭,她心性坚韧,如果不自杀,一定大有可为,蛰伏一段时日再来报复他,拿回她亲人的魂魄,再想主意叫他们轮回复生,事情远远不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曲欢始终觉得遗憾的是,邵婉倾死得太早了,她一辈子所经历过的只有被亲长疼爱,与青梅竹马相恋,被一个骗子哄骗着成婚。
她比曾经的他还可怜。
曲欢又在想,邵婉倾可是有魔骨的人,上千年不见得有一个,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
水的寒意刺入心脾,那是女妖对他的排斥——女妖大概讨厌负心汉吧。
曲欢静静坐湖岸边,依然不愿意走,发起了呆。
他想了很多人,他杀的很多人,曲欢非杀他们不可的理由是,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他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变质。
可是现在,他好落寞。
望着湖水里的人,他好厌恶。
曲欢曾经经常换脸的理由中有一个是,他不想看见自己的脸。
曲欢伸手把湖水里的人脸搅散,忽然埋下脸,轻轻哭起来。
很丢人,等他察觉到有人来了,就擦干泪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姐姐来求和。
曲欢湿润的眸子望着她,听她主动开口打招呼,“月色很美哈。”
“嗯。”
“这在我们那里是表白的话。”
“月色很美。”曲欢望着她眼睛,对她重复了一遍。
给秦肖肖撩成翘嘴,“啊呀呀,”她把双手背到身后,双腿瞎迈,身子乱晃,吊儿郎当,喜滋滋地朝曲欢走近,“你想我么?”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曲欢亦直直地望着她,“想。”
“哦呀。”
秦肖肖才感叹完,曲欢又说了一遍,“我想姐姐,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