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康颜陷入沉默中,过了会儿才:“其实,他说邺阳的时候,我心里好像暗自松了口气,就像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又从手底下溜走了,可我反而……”
顿了一下,她看向天空,又说道:“这么久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什么答案,什么又是我‘希望’看到的答案。”
良久,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事有轻缓,先解决话梅姐的事吧。”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会儿。”
“没事,去探探余老爷子。那俩客人一死一活定有蹊跷,官府的人不定愿不愿意细查下去,只要有戏,就得试试。”
两人摸清了余老爷子的踪迹,此刻正在赌坊,但据她二人所知,余老爷子并无好赌的习性,尾随至赌坊,才得知余老爷子手下有几家当铺,他和赌坊的老板关系斐然。
赌坊可不好进,余老爷子还去的二楼,在外围找突破口时,一个从后门逃跑出去的人,又被赌坊的人抓了回去。
等他们进去了,两人才敢再冒出头来。
“那个人,有点眼熟。”
卢康颜看向薛裳理,“你是说,他就是那个活下来人?”
薛裳理点点头,“没看真切,但很像。”
“这就又来赌,真是记打不记吃。”
两人守在楼下,过了许久,直至余老爷子一行人离开,也没发现那个人的踪迹。
这是话梅被关入牢狱的第三日,阴暗的牢房最多透进来些许微光,她坐在地上,手脚上是指粗的铁链,动一下就会发出呼啦的声响,她静静地坐着,抬着头望着四方的小窗,像是一座雕像,远古而幽远,但身上的伤还时不时提醒着她,身处何地,这幽暗而闭塞的牢笼,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困住。不满三日已受两次刑讯,一次是刚被抓进来时,一次是中毒者死去一人时,但她都没有认罪。
远远地听到交谈声,不知又是谁家亲人来探望谁。没成想,那步子停在了她身后,她才迟钝地辨认出来,那是余老爷的步伐。
她半回身,铁链发出声响,微微仰视着余老爷。
过了许久,余老爷子才缓缓开口道:“你还是一点软都不肯服。”
“您是来帮我的?”
余老爷冷哼一声,“不然呢?”
“代价是什么?”
“我的条件始终没变。”
话梅冷笑一声,不知嘲的是自己,还是对面那人,“我都过了女子嫁人的好年纪了,您还是不肯放弃。”
“玲珑轩还是你的。”
这看似是他的一步妥协,但却让话梅感受到了侮辱。
话梅转过身背对着他,回道:“我的答案也始终没变。”
“糊涂!这还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吗!还以为这是余家任由你胡来吗!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翅膀硬了,最后,最后还不是落到这副田地!”
话梅强撑着站起身,走近他,“您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怕玲珑轩的招牌影响你名下的酒楼生意?我行得正坐得端,杀人陷害的事我没干过,即便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认。”
“愚蠢!”紧接着,余老爷走近半步,压低声音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指望你那几个武婢?”
余老爷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明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这是何意。”
“哼,出事后,她们几人,拿着你名下的家产,东奔西走,疏通关系,怕不都是你的指使?那你怎么不瞧着,她们时至今日,都没来见你?你最心腹的那个叫什么?春桦?”
话梅双唇绷紧,紧盯着他。
“她们的身手,能力,是不错,但一个一个,都被我砍断羽翼,我看谁能救得了你。”
话梅抓上木柱,“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在自个儿院子里,花费数年,苦心栽培,到头来,功亏一篑,一场徒劳,竹篮打水的滋味怎么样?也让你,好好尝尝。”
怒气涌上心头,但她知道,愤怒只会正中他的下怀,“既然您如此紧张我的名声,那我便放心了,纵使春桦她们不行,还有后来人,最重要的,不还有您打底,我这条命,值了。”
“哼,念你身上流着余家的血脉,我才给你个机会,既如此,命也,看你翻出什么浪!”
余老爷子拂袖而去,离开时扫了一眼旁边监室关押的佟哥。
话梅回身走了两步,踉跄着倒在了地上,佟哥赶忙凑了过来,心急地喊她的名字。
话梅摇摇头,“我没事。”
随即,狱卒进来,没想到停在佟哥监室门口,要带他出去一趟。
话梅心生忐忑,强撑着走了过去。
见状,佟哥挣脱开狱卒的手,折返回来,由她抓住自己的领口,听她第二次直呼他的名字,第一次,是她请他入玲珑轩时。
“佟域,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佟哥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血痕遍布的手覆在她手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扯下了她的手。
话梅看着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瘫软地蹲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