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汴梁河里捞出来的那只断手,就这样在小满的剖白中明确来历。
韦照觉得这一切顺利得几乎可以说是不可思议,在短暂的震撼之后,他突然想到,既然这个人证是方明游找到的,此前也一直被他安置在祁国公府,那岂不是说明这臭小子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自己这些天又是翻卷宗又去河边打捞线索的忙活一圈,又算得了什么?!
韦照顿觉愤懑不平,手上的惊堂木拍下去的力度又加重了些:“你说的这些,可还有其他人能证明?”
“回大人,”小满抬起挂着泪珠的脸,“我娘可以证明我所言句句属实!”
孙嬷嬷随着她话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去,紧随其后道:“大人,民妇夫家姓孙,死的那个花匠孙庭便是民妇的夫君。”
“你都看见了什么?”
“那日,福哥儿——也就是佟多福的伴读阿善找到我,称有急事让我立刻前往佟府。我跟在他身后赶到佟多福的书房时,我就看见我夫君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他的身下流了好多血。”
“那你为何不报官?”
“民妇,民妇不敢啊——他们——他们佟家家大业大,而且当时佟多福就跪在我跟前,他求我让我不要报官,说只等日后新夫人进门,就会抬了小满做姨娘。”孙嬷嬷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不敢抬头与人对视。
人群中的雀儿听到这里,气得一跺脚,转过身就朝着街对面的那辆马车冲了过去。
“小姐!小姐!”雀儿气呼呼地叩了叩紧闭的车窗,紧接着车窗便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空当,秦晚春半张脸出现在后边:“怎么了?”
“那个佟多福实在是太气人了!”雀儿愤愤不平道,“小姐你人都还没嫁进去呢!他居然就想着要纳妾?!真是太过分了!”
“纳妾?”秦晚春的眉头皱了皱。
雀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刚刚听到的!那个佟多福,他不仅杀了人家的爹,还跟人家亲娘说等日后新夫人进门,就要抬了那姑娘做姨娘!”
她话音刚落,秦晚春的脸便消失在了窗子后边。紧接着,少女从掀开的车帘处探出了上半张身子:“这样啊?那看来我必须得去瞧瞧了。”
秦晚春还未完全下马车,雀儿就张开了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小姐,夫人吩咐过了,以后都不许你街上轻易露面。”
“带个帷帽不就好了。”秦晚春不以为意,随手拿过一边的帷帽扣在头上,“喏,这样谁认得出来我是谁?”
“哎呀小姐!”雀儿急得原地直跺脚,“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这个月的月钱又该没了!”
“无妨,我会给你补上的。”秦晚春说着,便系好了帷帽。她跳下马车,从雀儿身边施施然地经过,直奔街对面的公堂。
“小姐!你倒是等等我呀!”
等到她们走到公堂之外时,正好赶上了韦照对孙嬷嬷和小满的问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佟家的护院动手杀了孙庭,那如今这个护院何在?”
一提到杨安,孙嬷嬷不免又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她神色躲闪,眼神下意识地瞟向了款冬所在的方向。
她这样明显的异常表现并没躲过韦照的注意,他顺着孙嬷嬷的视线望去,目光便顺势落在了方明游身上。
“祁国公可知这护院的下落?”
“许是畏罪潜逃了吧。”方明游不以为意道。
“当真?”韦照对他的回答有些怀疑。
方明游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然韦大人觉得这个护院如今在哪儿?莫非我还能将他一个大活人藏起来不成?呵,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语气轻蔑,表情却又坦荡磊落,一时间倒还真让人拿不定主意。韦照看着方明游,心里原本的七分把握也将至了三分,他犹豫道:“如今偏偏漏了这个动刀子的,这......”
“到时候海捕文书发下去,说不准过些时日人就找到了也未可知。”方明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韦大人总不至于没了这个护院就断不了案了吧?”
被方明游这样当众揶揄,韦照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个臭小子究竟是为什么要长这么一张嘴啊!
他心下恼怒,恰逢这时,一直旁听着小满等人证词的吕状师忽然行礼开口道:“大人,草民旁听至此,心生几点疑惑,想要问一问眼前这位孙姑娘和孙嬷嬷。”
“但说无妨。”韦照迅速调整好情绪,应允道。
吕状师再度朝他行礼谢过,这才侧过身看向了小满等人:“依孙姑娘所言,你娘是佟三公子的奶嬷嬷,你和你爹也都在佟府当差,这么说来你们一家子也都是佟府的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