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师父对她说的,他说人性总是复杂多变的,没有人能对其融会贯通。
款冬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这样的小满,旁人口中强调的血缘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浅薄的站不住脚的说辞。就像本草堂里的大家,从来都不是靠着所谓的血缘捆绑在一起。
她只能安静地听着小满的哭声。
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手里端着盆清水的棉儿出现在了门口,她抬头看见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款冬姑娘!小满是病人,她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在一旁干看着呢!”
款冬扭过头,看到那个先前还拿着扫把对准自己的小丫鬟,这会子如一阵风般地飞了进来,将手里的装满水的铜盆放在了角落里的架子上。她将帕子浸湿后拧干,又如一阵风般地飞了过来,身子一撅就让款冬让出了位置,挤在前面手中刚拧干的巾子动作轻缓地为小满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手上忙活着,棉儿的嘴里也一刻不停:“小满你这才刚醒过来,可不能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款冬站在她身后,连忙点头附和。
“知道啦。”小满强撑着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意。
棉儿看她这样难免心疼:“你说你也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预先跟我说一声。也得亏是我胆子大,你要是换做了旁人,突然看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还不得吓昏过去啊?”
款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问题,下次我一定改。”
话到此处,款冬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茹姨娘:“不过如果你在这儿照顾小满,那茹姨娘那边不就少了个人伺候吗?”
棉儿的手顿了顿,随即她若无其事道:“没事啊,姨娘那边不缺人伺候。”
她故作平静的声音流露出难掩的郁闷,款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回应她的是小丫鬟转过来的那张满是哀怨的脸:“祁国公说姨娘的琴弹得好,再加上府里养着不少乐师,管事的便将姨娘的住处安排在了那些乐师的旁边,还拨了好几个丫鬟伺候。现在姨娘每日与人弹琴论琴,日子过得快活得很,自然也不需要我在旁边整日里的逗她开心了。”
“哦对了,祁国公还说姨娘既进了祁国公府便不再是什么姨娘了,所以现在她们都称呼姨娘一声茹音娘子。”
“茹音?这是她的名字吗?”款冬有些好奇道。
棉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这只是姨娘先前在那头用的名字。”
说完,她扭过头扶着小满躺了下去。
解离开的药向来药效都很猛,再加上小满刚刚那样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吃过药还没过多久她便已经觉得有些倦了。脑袋才沾上枕头,她的眼皮便开始打架,挣扎一番后很快阖上了眼睛。款冬与棉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冲刷了鼻尖残留的药味,让人耳目一新。
“款冬姑娘。”棉儿站在树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你说他们会给小满一个公道吗?”
“一定会的。”款冬认真道,“他们要是不给,那便让我来给。
她的眼神温柔又坚定:“我会扒开他们的皮囊,好让天下人都能瞧见他们藏着的那幅黑心肠。”
风吹起她耳边细碎的发丝,似是在亲吻她的脸颊。棉儿望着她,莫名想起了她们的初见。那天在佟家款冬顶着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脸从树上跳下来出现在她眼前时,也是用现在这样的眼神,说着要扳倒佟三少爷的计划。
当时她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却又苦于对方捂着自己嘴的手而不得不唔唔点头。
但这次,棉儿决定选择相信。
她将右手握拳,手肘在胸前向下重重一砸。她斩钉截铁道:“嗯!我相信你一定会办到的!”
款冬学着她的动作也给自己打气:“嗯!我这次一定会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