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听后两眼一黑,这岂不是又要阔别三年,这下还能如何忍受,连忙下跪求情:“主君三思啊!”。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跟在大娘子身后下跪,唯独秦览。
不过此刻的秦监副眼里早就没了这个儿子的存在,他看了看秦照,又看了看谢旻,叹道:“寺院是个好地方。”
谢旻抬眸看了主君一眼。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监副起身走到秦照身边,将他扶起,嘱咐道:“赶紧收拾好东西去寺院,准备会试。”
秦照瞳孔放大,似乎不可置信,嘴里呢喃道:“会试.......会试?”反应过来之时,他抱着秦监副大喊:“父亲!我中了?我中了是不是?”
秦监副直接回答他:“是,你中了,八十四名。”
秦照眼泪夺眶而出,与大娘子二人相互抱头痛哭,秦监副见状当即遣走了下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秦悦第一个跑上前去恭贺,柳姨娘便示意婉儿也去,始终坐着的秦览也起身,道了一句:“大哥,恭喜了。”
秦照望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频频点头。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时,秦监副却将目光转移到谢旻身上,记得几年前刚来这宅子的时候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如今回头一看,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这谢旻平时在院子里话不多,想来颇受照儿喜欢,不然也不会让他跟着去寺院服侍,只是没想到如今才十五岁,竟有如此能耐,想来,是个人物。
既如此,自己又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将来好为照儿的前程铺路。
“谢旻,你来一趟书房。”
谢旻听闻主君叫自己,面露疑惑,自入秦宅以来,主君从未单独找过自己,但她心中没有半点慌张,毕竟如今大公子中举,想来,主君应该不会责罚自己。
秦宅书房内,秦监副背对着谢旻负手而立,但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也没见他说什么事,她忍不住先开了口:“主君,是有何吩咐?”
秦监副冷声道:“跪下。”
谢旻眉头紧蹙,双膝下跪。
秦监副转过身,见她腰杆挺得笔直,不自觉语气又加重了些:“谢旻,你可有事瞒着本大人?”
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也没想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但看主君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因为婉儿撒谎这件事,她想不出,只能道:“请主君明示。”
忽地,面前掉落一封信,她抬眸一看,那信上的落款赫然写着程府二字,头顶上方传来主君的质问:“我竟不知你何时攀上了程府。”
她看着这封信,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应是欢喜还是忧。
“怎么不说话了?”
“小的无话可说。”
秦监副笑了一声:“你倒是实诚,起来吧。”
“多谢主君。”但她并未起身,想来,主君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秦监副边喝茶边道:“先别急着感谢。”
谢旻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果然,是带着条件来的。
只是为何这信会到主君手中,她从未在拜帖之中透露过任何关于秦宅的消息,而且她早已嘱托当日自己躲雨那家客栈的小二帮自己留意程府的消息,那小二也并不知晓自己是秦宅的人,只是收钱办事。
“你父亲是个秀才,你又有几分才学,心气高了些也无可非议,但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上京来投奔你姨母,是秦宅收留了你,你吃的穿的一切都是我秦宅给的,后面还让你去了大公子身边服侍,想来本大人待你也不薄。”
“谢旻从未忘记过大人的恩情,也并非是因为想攀高枝去投奔程府。若我是因生了这般心思,那么就不会是程府,而是,当今圣上。”
这番话让秦监副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初显锋芒,也难怪能被程府看中,但他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谢旻,年轻人气盛,有时候需要敲打几番,吃了苦头才知道什么是规矩。
“这信,你又作何解释?”
她不紧不慢回道:“小的在大公子身边服侍了三年,受公子赏识,耳濡目染精进了些,若小的一字不识便会不有任何想法,甘愿一辈子做这秦宅的仆人,但偏是识得几个字,犹记父亲临终所托与如今主君对大公子的期许别无二致,恰逢程府广募门客,所以才呈上了拜帖。”
她这番解释是真情实感还是胡乱编撰,秦监副都不在乎,他要的是谢旻能为自己所用。
“本大人也不同你绕弯子了,今日叫你过来,目的只有一个,程府你可以去,但有一个条件,你在程府所学,皆一字不落地传授给大公子,除此之外,而且一切费用皆由本大人私下预支,如何?”
谢旻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主君所言,小的遵从。”
她若是拒绝,估计今日也出不了这门。
秦监副反倒惊讶她竟然没有一丝犹豫,“你答应得如此爽快,就不怕日后本大人要挟你做更多的事?”
“主君任职钦天监,深谙福祸因果之道,心中自有考量。”
秦监副神情骤变,眼露冷意,但也没有出言辩驳,只道:“只盼你将来入仕,还能有这般锐气。”
“谢旻不敢。”
秦监副冷声一笑,挥手示意她离去,等人离开后,他走到书架后方,摸索几番,拿出一个盒子,那盒子里面装着秦宅所有家仆的卖身契,以及谢旻的户贴。
从书房出来后,谢旻一阵恍惚,想起了四年前在晁州城被知府逼死的陈秀才,她知道秦监副以后定会拿姨母和婉儿胁迫她做更多事,只是现下别无选择,她也注定成不了陈秀才那样的人。
柳姨娘和秦婉一听闻主君带走了谢旻,心中担忧,趁着大娘子不注意来到主君书房不远处等候,好不容易等着谢旻出来,却看见她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秦婉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表哥!”
谢旻回过神,慌忙放下衣袖,脸上扯了一丝笑容,走过去问:“姨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姨娘并未回话,直接将人带回西院,仔细盘问她被主君叫去的缘由。
谢旻自然是不能将书房那番话说出来,只是将怀里的信拿出来,笑着说:“主君叫我去书房只是因为程府送了信过来,姨母,我入选了。”
柳姨娘接过信,她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抚摸着那落笔处,不自觉地就落下泪来,一旁的秦婉凑过脑袋,边看边说:“我就知道表哥一定会入选的!”
柳姨娘连忙擦干泪水,将信小心翼翼地还给了她:“这个你要收好。”话落后,又想起了方才那一幕,又问:“主君对此可有说些什么?”
谢旻收起信,笑道:“主君并未说什么,只是嘱咐我好好学。”
柳姨娘自是不相信,自己在这秦宅三十多年,哪能不知道主君是个什么性子,更何况,方才旻儿的情绪明显藏着几分低落,自己哪里能看不出来呢,于是握着她的手叮嘱:“程府一去,你便不要再有任何顾虑,你只管做自己的事,知道吗?”
谢旻眼眸一颤,预感姨母已经猜出了三分,但仍坚持道:“姨母,我心中有数,您和婉儿放心便是。”
柳姨娘自是放心不下,她太了解她的性子了。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秦监副没给她们二人任何后路,第二日,便向秦宅内外宣称:秦宅三公子谢旻选入程府读书。
他以三公子的身份将谢旻与秦宅牢牢地捆绑到一起,若是有朝一日谢旻将来飞黄腾达,必然也少不来秦宅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