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四年六月初,当朝首辅程暮奏请圣上主动辞官,这一举动震惊朝野。
当春和把这个消息说与谢旻听的时候,屋子里的秦大公子听闻立马起身推开窗,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再三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二人迅速起身,春和点头道:“城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不会有错的。”
谢旻不知道为何大公子对此反应会如此激烈,便斗胆一问:“公子平日里对这些消息无甚在意,今日为何....”
秦照叹息,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首辅程暮程大人,状元出身,三朝帝师,若是仅此而以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他不仅仅是帝师,更曾游历九州,致经讲学,自己出资开办学堂,惠及天下学子,如今这朝中一半官员都曾今出自他的门下,如今圣上年幼,程首辅自是再尽帝师之责,如今怎会主动辞官?其中定然有所隐情。”说完,他连忙提笔写信,写完后将信交给春和,让他立刻回家交给父亲。
谢旻看着大公子急切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想,这程首辅当真这般厉害?
她抬头看着公子房里挂着的孔圣人画像,莫非是圣人投胎转世?
两个时辰后,春和带着秦监副的回信回来了。
秦照迫不急待地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他腿软的一句话:【孽畜,秋闱临近,还在为这等事分心,若是今年再不中,你且就地剃发为僧,永不进家门。】
秦照看完背后一阵发凉,连忙回去温书。
春和和谢旻捂嘴偷笑,不用看信的内容也知道,大公子定然又被主君骂了。
闹剧过后,谢旻半夜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己后面的路要怎么走,秦宅定然不是长久之地,如若是要想去参加科考,身份这关过不了。
眼下之际,唯有真才实学折服他人,才能减轻别人对于自己身份的猜忌。
乡试前夕,春和与谢旻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秦监副和秦大娘子亲自来到京云寺准备将人接回去。
一别三年,饶是秦监副每日骂他,见到自己儿子的那一瞬间也是感概万千,在大娘子抱着秦照痛哭流涕之时,他也湿润了眼睛,伸手拍了拍秦照肩旁,感概道:“都说寺院日子清贫,怎么我瞧着你越发胖了?”
大娘子被他这句逗笑了,“主君说得什么话,难不成叫我儿瘦成竹竿儿你才满意?”
“一看就知道你偷偷砸进去不少银子。”
“那寺院见不得荤腥,若我再不想法子,他哪还有力气读书。”
从寺院到秦宅,两人一直在争吵,秦照满脸无奈,早知道还不如继续待在寺院,至少安静。
还没到秦宅大门,谢旻就远远瞧见柳姨娘等一行人在门口等待。
三年未见,她看着姨母慈祥的笑容,一阵恍然。
待马车停下,众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柳姨娘看着谢旻,红了眼眶,但来不及说话,便被大娘子叫去收拾东西。
等人都进去后,谢旻走在最后一个,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眼里倒映出了婉儿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谢旻上下打量着她,人长高了许多,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唯独那双桃花眼如同小时候一般耀眼。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谢旻对她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主君在回程途中就吩咐过,所有人一回到宅院,先沐浴更衣,然后去祠堂祭拜祖先,她虽不是秦家人,但是婉儿是,于是压低声音说:“你先去祠堂候着。”
“哦。”秦婉脸上有些失望,只能乖巧地往祠堂走去。
等祭祀完成后,紧接着又是家宴。
谢旻跟着老管家忙上忙下,直到半夜才有机会回房歇息,也没机会同柳姨娘说上话。
翌日,秦监副和大娘子亲自送秦照去贡院,她自然也是要跟着。
乡试共九天六夜,现下这里多是参加考试的读书人,附近的客栈、酒肆等场所生意红火,到了晚上更是灯火通明。
在贡院大门口,秦监副千叮咛万嘱咐,大娘子在一旁抹起了泪水,秦照从谢旻手里接过书箱,示意他们放心,随后从容大步地进贡院。
秦照前脚刚进去,后脚这天就开始下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秦监副连忙带着大娘子进马车躲雨。
谢旻站在外面,听见马车里的大娘子一声又一声担忧。
秦监副被她吵得心烦,便掀开帘子,看见谢旻跟在马车后,便道:“你且先找个地方躲雨,等雨小了再回去也无妨。”
“是,多谢主君。”
等马车走远,她环顾四周,见左后方有一家客栈,便用手遮住脑袋跑过去躲雨,哪想到地面湿滑,她跑得太快,整个人“砰!”地一声直接撞在客栈前的柱子上,周围人见此哄堂大笑,客栈的小二赶忙将人扶起,笑着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谢旻捂着额头站稳,脸上露出一丝羞愧,说:“我是来借此地躲雨。”
“当然可以,公子请便。”小二笑着回答。
“多谢。”谢旻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整理衣服,心想着这雨何时才会停。
客栈门前的马车来来往往,还有不少撑伞的行人,她倚靠在角落,盯着屋檐看。
“吁!”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店内的小二闻声连忙跑出来迎接。
马车先是下来一名家仆,那家仆打开伞,撑在马车旁,等待着这马车主人下来。
谢旻顺势看过去,想看看马车里是什么人,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马车上的人下来。
此时,不止她在观望,连同客栈里的人全都往这看,只因那马车的样式似乎不同寻常。
今日乡试开考,贡院附近的客栈除了南来北往的商人,最主要的就是来考试的读书人,但贡院大门早已关闭,眼前这马车的人要不是就是商人,要不就是京外的显贵之家。
屋檐下的雨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随着马儿一声轻微地叫喊,她看见那马车门帘被缓缓掀开,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腰间的玉佩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伸手拿过家仆的伞,步伐姿态从容走进了客栈。
谢旻回过头,看那两人的穿着与配饰,显然不是这京城之人,像是从南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