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铮铮剑鸣声如裂帛,五彩弧光稍纵即逝,棕红小兽连惨叫都未及,于半空直直摔在了内院青石板上。
“小蝶!”玄衣老人本已将黑剑刺入司凤左肩,见此变故一声长啸,即向李莲花扑来。漆黑剑气后发先至,顷刻已至面门。手持长刃者却不慌不忙,甚至还叹了句“来得好快”,话音未落,身形已虚,落在了三丈之外。
玄衣老人一击不中倒也不追,只颤手抱起地上的红狐,捂着它胸前剑创,神情悲恸。
“小凤凰,你怎么样?撑得住吗?”李莲花跃到司凤身边问道。
“无碍。”司凤摸了摸左肩,伸指拭去嘴角血迹,又看了眼抱着红狐正狠命输送法力的玄衣老人,意外道:“你杀了那狐妖?”
“难道我不该杀她?”
“这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般温文尔雅的人会秒下杀手,还杀得如此干脆利落。”
“除恶势必务尽。小凤凰,你对我的误解好像有点深啊。”
红狐在玄衣老人的法力加持下渐渐变回了女子模样,却是上午车厢里见到的旗袍装束,不多时她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玄衣老人大呼:“小蝶,你别怕,我有办法救你!”说着一甩衣袖,又招出几柄灵剑,以剑上灵力为她疗愈。
小蝶低头看了看身上装束和胸前伤口,勉力提气问:“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我的真身?”
玄衣老人一僵,赶紧摇头:“没有!”
她瞪着他,当即尖声惨笑:“你定是看见了!原来你早已知道我不是什么小蝶,而是一只红狐,何故装作不知?”
“我……我……”玄衣老人嗫嚅了半天,终于哭道:“你就是你,至于是狐还是人,只要你愿意留下,对我来说又有何区别?”
红狐翻了个白眼,郁闷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阻你抓人练剑,不就怕你开启绝对剑域后从我的魅术里恢复神志?殊不知你从未着过我的道儿,老娘可真是自作聪明、多此一举!咳咳咳……”
玄衣老人见她咳出许多血,急得大叫:“别说话!凝神静心,守住内丹,宗大哥定能救你!”
“别白费力气了!”红狐又吐出个大血块,居然把视线落在了十步开外的两人身上。此刻她喘着粗气,脸现恨色:“老娘内丹已叫那小道劈碎啦!你浪费那么多法力,能保住这具人身,却保不住我的命!你个老东西,若还念着往日那点百日恩,就为老娘报仇吧!记得别劈坏脸!老娘去地下等他们!”说罢脖子一伸,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良久,玄衣老人放下狐妖尸体,缓缓站起。他脚下黑雾蒸腾,越积越多,在身周形成一个巨大旋涡。
李莲花侧头拍了拍司凤的肩膀:“小凤凰,接下来靠你了。”说罢提着仞魂冲着旋涡中心掠了过去。司凤猝不及防,压根没想到李莲花会接过他引战的任务,反应过来时,李莲花已凌空而下,人未落,玄衣老人身周狂飙刹那间怒涛般涌上。
两剑相击发出轰然巨响,李莲花在一团墨色中翻滚而出,跌在两丈开外。不待他起身,半空中又是一声厉喝:“小道拿命来!”声未落,一条玄影破开墨雾,携裹剑气已轰然劈下,光电火石间,又是一声嘭然巨响。
待看清玄衣老人落点,司凤无暇顾忌其他,聚起全身灵力在早已备好的金符上点下最后一笔。
刹那间天地色变,烟尘怒卷,一个巨大的五灵法阵在玄衣老人脚下显现,数道金色锁链自周围香樟树上凭空生出,如灵蛇般缠住了玄衣老人的四肢和身躯。
司凤见阵法已成,才分出心神:“花花!”
“我在。”李莲花从一颗香樟树后转了出来,神色轻松,“幸好你教我摆的那些捆仙锁链位置不算复杂,否则今天只怕是不能善咯。”
玄衣老人手脚被缚,虽是动弹不得,却毫无惧色:“蠢货!竟用我的法宝捆我!”他默念法咒,怎料身上锁链纹丝不动。
司凤冷然道:“别白费功夫了,此链被我用金羽重新封印加持,已不是你能驱使的法宝了。”老人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一双昏黄老眼中透出癫狂恨意,死死盯着李莲花道:“即便如此,你们以为就能逃过此劫?”
话音刚落,阵中黑澜暴起。司凤见势不妙,展开双翼就提着李莲花的手臂就往外冲。
阵中人哑着嗓子桀桀一笑:
“现在想跑,迟了!”。
暴起的墨色狂澜生出血肉般疯狂滋长蔓延,一时已将整个内院围住。司凤见去路被封,只得放慢速度,不想李莲花喊道:“别减速,向出口冲!”,司凤无暇多想,依言朝已被黑雾占满的出口飞去。
眼看就要和墨雾撞个满怀,司凤只觉胸前一窒,李莲花竟一脚踏在他胸口,先一步冲进雾中,五彩炫光在墨色中交闪数下,激得满园墨雾一涌而上,震荡翻腾间,出口上方凭空豁出一道裂口。裂口乍一出现,顷刻间吞入所有,并急剧塌缩。待司凤冲过去,所有墨雾乃至裂口,俱已消失无踪!
司凤回眸望去,但见满园樟叶无风飘落、沙沙作响,阵中被绑缚的老人渐渐停止挣扎。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潮水般涌入了激烈的枪声和脚步声,出口冲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见了他连忙抢上来扶住。
“小凤凰!你还好吗!”
顾希宵见司凤没有回应,又发现他左肩血流不止,脸色巨变。荣宁则向着绑在院子中央的人跑去,先一步到达的小猫转过身来,神情又是激动又是遗憾:“确认是‘蝰蛇’,但他已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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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在一片温暖的草坪上醒来。他体会了下身上传来的疼痛,暗忖锁骨和背后的伤口俱已崩裂,除此之外,倒无其他不妥,待要翻身坐起,只听一个清脆的童声喊道:
“你别动呀,伤得这般严重,就莫要调皮了!”
只见三丈开外立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玄衣少年,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的幼狐,手里捏着一卷绷带,正愁眉苦脸埋怨道。李莲花心念微动,抬起手来摸了摸脸上,遮光眼罩早已不翼而飞,他又看向指尖。
“这地界还能使瞎子复明,也非一无是处嘛。”他微笑自语,教那少年听见,转头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李莲花一呆,旋即起身走了过去。待到近前,才见那小兽右前腿上插着一枚羽箭。少年指使李莲花按住幼狐,终于腾出手来,却手指颤颤,始终不敢发力拔那枚羽箭。
李莲花等了片刻,忍不住并指往幼狐腿上一弹,箭头应力而出,带起一道血线。那少年见此情景”啊“了一声,神色慌张连连退后。
李莲花知他毫无治伤经验,干脆把幼狐轻轻放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绷带和金疮药,卷了卷袖子,随手把上药包扎的活儿包揽下来。李莲花给幼狐治伤时,少年面露奇异之色,直直盯着他看。待李莲花把幼狐包扎妥当交还后,少年又细细检视,见它不再挣扎痛叫,才露出满意神色。他随后抱着幼狐不发一言,转身便走。李莲花正要跟上,忽觉脚下生风,身体一轻,竟是直直往下坠去。
这次他被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顾不得身体疼痛,耳中已听得鞭声。
只见青瓦飞檐下,一名长须道人正握着长长的鞭子向跪在地上的青年背脊上抽去!
“豢养妖兽偷盗灵芝草,宗明玄!你还不知悔改!”
青年背部早已血迹斑斑,只低头咬着唇说:“弟子认罚,只求师父饶了彤儿,她并非有意毁坏,只当是不知名的灵草采来讨我欢心!”
长须道人闻言下手更是狠厉,指着地上被捆仙锁链捆成粽子的红棕狐狸怒道:“我苦心培育数十载,眼见不日快要长成,却被此孽畜全数毁去,你还想我饶了它?简直做梦!”言罢抽出腰间长剑,向那红狐当头斩去。青年见此情形脸色大变,竟自地下弹起,扑在红狐身上。道人硬生生收回长剑,脸上却更加恼怒。
“宗明玄!你还敢护着它!”
“师父,彤儿已然得了教训,求您饶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