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疯了!”蔺宁瞪着褚元祯,“让我假传圣旨、让我帮你杀人,你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你怕不是昏了头了!”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褚元祯看起来十分镇定,“父皇顾忌着皇后和其背后的李氏,将皇位传给了褚元恕,他深知褚元恕容不下四哥,却又贪心地想护四哥周全,到头来竟想出一个‘藏玉玺’的法子。他将玉玺托付于你,是希望你能借此物平衡朝中势力关系,这是父皇倾尽一生也没能做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难道,你比父皇还厉害?”
蔺宁顿口无言,他确实做不到。
“但是,我可以。”褚元祯说:“我若登基,定不会追查四哥所做之事,我会为他寻个清净的封地,从此远离朝堂,了却父皇遗愿。至于玉玺,还是由你保管,你想改革内阁,那便放手去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是成、是败,我都给你兜底。”
“你一定是疯了!这是谋权攥位!你怎么敢——”蔺宁抹了把脸,“这非儿戏,陛下生前就已经下过口谕,命东宫继承大统,你想在此时夺权,如何令百官信服?更重要的是,如今褚元恕依附着皇后,俩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你斗得过他们吗?”
“哦,你也知道他俩如今‘一致对外’,那你又是哪儿来的胆量,仅凭着一块破石头,就敢与皇后谈条件?”褚元祯偏头看着他,“你有兵吗?你有权吗?你什么都没有,皇后杀你宛如碾死一直蝼蚁那么简单,她甚至不用亲自动手,自会有人替她完成这一切。”
蔺宁的身子抖了一抖。
褚元祯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留在这里,如你设想的那般同皇后交涉,但这无疑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第二个,跟我回府,我答应你绝不会做谋逆之事,皇后追责,我替你挡。日后,你想以身入局,我便陪你入局,将士杀敌还需一件趁手的兵器呢,你且将我视作刀剑,去对抗想对抗之人。”
窗外雨势渐小,蔺宁看着眼前的人。
周围又潮又阴,褚元祯的身上却带着股热气,那热度像是要把人烫化一般。有那么一瞬,蔺宁几乎以为褚元祯是在对着自己告白,那些句子晦涩又难懂,笨拙却又直白,赤诚得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给他。
他不知如何应对,慌乱地偏过头去,可褚元祯不让他躲,伸手捏住了他的脸,“笨蛋都会选第二个吧,嗯?你不要给我自作聪明。”
蔺宁紧抿着唇,“我——”
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就像褚元祯说的,笨蛋都会选。可是此时此刻他犹豫了,他不想把一个原本无辜的人卷进来,他想让褚元祯走一条平平安安的路。
窗户似是被风刮开了,褚元祯扭头望了一眼,说道:“我该走了。”
“去哪儿?”蔺宁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有人在外面?”
“是褚元恕,你被关在这里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我的,眼下皇后和大臣们都候在奉天殿,我不能离开太久,皇后会起疑心的。”褚元祯边说边换上自己的衣服,“想想我说的话,在这里等着我。”
“你说外面的人是褚元恕?”蔺宁诧异地问:“他怎么会帮你?”
“因利而制权①罢了。”褚元祯神色平静,“最晚子时,我一定会回来。”
*
丧钟终于响了,整整四十五下,众人乌压压地跪下去,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陛下”,此起彼伏的哭声骤然响亮了起来,这便是建元帝最后的尊荣。
宫城外的人纷纷垂泪,宫城内的人各怀心思。
已被人唤做“太后”的李氏出了奉天殿,由下人搀着往自己的宫里走去。
一旁的侍女问道:“太后何故这样着急?在奉天殿里歇一晚,也不是不行的。”
“不是哀家着急。”李氏步履平稳,“是有人已经去了哀家宫里,哀家再不回去,贵人就要丢了。”
“太后便是最大的贵人。”那侍女嘴甜,“还有谁能比太后金贵?”
李氏笑而不语,加快了脚下的步调。
另一头,蔺宁坐在废弃的佛堂中琢磨着心事,他想得太过入神,有人来了也没发觉,直至侍女出声唤他,才猛然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