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警官想聊些什么?”
鞋底摩擦声在你身侧停止。
林舒文看了你一眼,又把掌心的烟盒揣回兜里。
“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唉……”你轻声叹了一口气,侧身面向这个不放过你任何神情的警官,“当初我受的伤,在医院也有记录,如果你信不过,大可以直接去查。”
“是啊……你受了伤……”
林舒文低声重复你的话:“你突然来到长河市,受了伤,忘了一切……可要怎么解释,我们局里通过七竹村那副白骨模拟出来的人物画像,和你相似呢?”
他放大手机里那张模拟画像,与你的记忆和那本日记里的相片高度重合的女孩,就这么出现在你眼前。
现在的技术真厉害。
“确实有些像……”
你略带震惊地看了几眼,垂下眼眸抚着心口有些害怕。
片刻后又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林舒文:“听林警官的意思,是在怀疑我?如果有怀疑,应该是你们警方去举证,而不是向我这个失忆的人寻求自证。”
“难怪你当时说画像出来联系我,后来却一直没有消息……”
“可这世界上人这么多,谁说就不能有人和人之间毫无关系,却又长相相似呢?”
你重新看向窗外的夜空:“林警官,你是觉得,我和你手里的死者有关联吗?可我过去的一切,你们警方应该也都能查到吧?我的生平,我的父母,我这整个人……”
林舒文眉间的褶皱深而乱,他捉摸不透眼前的你。
他也确实第一时间查了你所有的资料。
甚至你们在青年时期还有过几面之缘,他也曾见过季茹云在家属院里夸奖女儿的对话。
可他看着模拟出的画像实在无法不在意,相似的面孔,同样带着病痛的幼年,却在相近的时间里,一个走向死亡,一个迈向新生。
可惜孟家夫妇早就去世火化,林舒文没有任何线索能支撑他的疑心向下查。
或许是你太过坦荡,也或许是林舒文不想过多打草惊蛇。
他没有选择继续追问:“抱歉,弟妹,或许是我多心了。”
“我跟你道歉。你是小权的爱人,而小权是个很好的人,更是很称职的警察,我应该相信他的眼光。”
“我想,你也是吧?”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林舒文先行回了客厅。
你摩挲着右手的腕带,左手手腕上宽表带隐隐反射着冷光。
——
指针悄无声息遛向深夜,大家意犹未尽地预备结束今晚的聚会。
你把一次性蛋糕纸碟收拾丢进垃圾桶,系好袋口后正准备向大门口走去,却被杜言生拦住接过垃圾袋。
“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收拾垃圾呢?”
他似乎才洗完碗,指尖还坠着湿漉漉的水滴,但却小心避开没有蹭湿你的手。
“没关系,今晚你也很辛苦。垃圾就放门口吧,过会儿走的时候我帮你带下去。”
“那就谢谢了。”
杜言生唇边笑意像风中浮毛,无声而轻巧,却令人印象深刻。
就在众人准备散场时,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出剧烈的闷响,像是有什么被砸在门上。
杜言生有些惊慌地向大家道歉,着急地用钥匙拧开那扇房门:“我妈,如果房门开着,她很可能乱走走丢……”
磕磕绊绊刚打开房门,突然迎面飞出什么砸在杜言生额角,他被重力逼得后退两步。
只庆幸那是个小抱枕,否则以这个速度,人怕是要当场受伤。
林舒文上前几步扶住杜言生,有些担心。
门内的情况随着缓缓展开的视野,在大家面前一览无遗。
穿着家居服的白发老人右手还用布条捆在床沿的架子上,费力挣脱的左手衣袖从半中位置撕裂,正挥舞着拖鞋企图继续向外丢。
明显神智不太清醒的老太太口中不断嘀咕着什么,时而尖叫出声,眼珠混沌地颤动着。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动打得猝不及防,想帮忙却不知道从哪下手。
“阿姨这样,我还是建议把她送进疗养院才是最好的。”
“别说了。”杜言生冷声推开他,倔强地握住房门把手,“我昏迷的时候,我妈都没有放弃我。我怎么能在她生病以后,就把她一个人丢进医院?”
转头后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对不起,大家……吓到你们了吧?你们可以先回去,没什么事的。我妈就是有点闹脾气,一会儿就好。”
“没事没事!跟哥几个你客气什么?都是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说一声就是!”
“就是!大家都知道!不用跟我们客气!”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回请你吃饭!咱们常聚聚!”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揭过刚才的场面,温柔地维护着房门前那人的自尊。
不到一个巴掌的空隙,你和那位在床上挣扎的母亲突然对上视线。
她有些灰蒙蒙的眼珠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涎水顺着抽搐的嘴角滴落。
你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