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任了昭未央宫宫主之后,并没有对自己的特殊血脉有所掩饰,觊觎金骨之人趋之若鹜,经过了那样日复一日铺天盖地的暗杀行刺,术法想不精进都难。
不过随着鹤古越来越强,他很快便觉得用术法杀人变得无趣起来。
这还是他血洗昭未央宫,将那些“叛宫”的老东西都处理掉之后,第一次动用自己的血脉之术。
鹤古此时看上去十分悠闲,他坐在床边吃着杏干,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很是不悦。
打归打,若是真的伤了自己的小恩人,他还是有些不太乐意的。
珍珠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面上的血滴,困惑地扭头去瞧,她还记挂着自己杀人全家那档子事,有些不敢面对鹤古,眼神闪躲地怯怯问道:
“他们怎么了?”
鹤古将零嘴放在一旁,屈臂披上外袍站起身,搭上珍珠的肩膀借了个施力点,灵巧地跨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首们,踏着未曾沾血的干净地面走到桌前,给自己和她倒了两杯茶。
还冒着热气呢,时候正正好好。
“不知道,可能是犯了急病吧。”
将茶杯推到桌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珍珠快些过来喝。
珍珠不敢相信自己现在还在喘气,好端端地站着这,她觉得鹤古平静地有些不太对劲,这是面对仇人时该有的反应吗?
这许只是风暴前的静谧,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她朝桌子上看去,那杯茶清澈见底,看似毫无异常。
可若是这茶里掺了剧毒,她也不得不认了,说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是自己害得他家破人亡。
珍珠硬着头皮走过去,痛快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的脸猛地皱成了一团,没忍住将脖子缩了起来,脸侧泛红。
好烫……
鹤古欲要继续添茶的手一顿,奇怪地撇了她一眼。
喝得如此急,这么渴吗?
珍珠将空杯子放回桌子上,在脑子中快速地将平生细数了一遍,整了整衣衫,开始发表自己的临终遗言:
“鹤古,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你的家人,若是一会儿你不解恨,想要鞭尸也没关系,这皆是我罪有应得的。但是你……你可不可以最后将我的尸首拼起来送回东海,我爹娘和阿姐,她们若是认不出我,又找不到我人在哪,一定会着急的……”
珍珠说到此处,心中悲慨万分,眼眶发酸,竟是有些想哭了。
可她还是拼命地忍住,娘亲同她说过,鲛人的眼泪是很贵的,鲛人有泪不能轻弹,她声音哽咽,低着头又絮絮叨叨了许多。
鹤古有些不解,他确实是喜欢将人玩成一堆零件,可今日却从没说过要杀她,她方才站在那,原来是在胡思乱想。
再说了,他从来没有把切开的尸体重新拼在一起过,这样不就白拆了吗?
况且自己拼人还不太熟练,若是硬着头皮替她将身体再缝回去,保不齐腿就被塞进了肚子里,胳膊接在了脖子上。
好滑稽的场面。
他压下嘴角,轻咳了一声将思绪拽回。
珍珠还在嘟囔着什么,她心情愈发低落,甚至哽咽了起来。
鹤古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将人吓哭了。
他与珍珠这些天日日一起,最常见的便是她没心没肺的笑颜,顶多也就是炸炸毛,生个闷气。
此刻珍珠伤心落泪,他的心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地不太对劲,鹤古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景,有些不太熟练地安慰道:
“没事的,他们只是死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哭了……”
珍珠的表情裂开了几分,她抬起头疑惑地开口试探:
“你不生气?不想杀了我?”
“不是很生气,杀你做什么吗,我还没玩……没同你相处够呢,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我与父母没那么亲近,且他们生前做了不少害人的缺德事,死了便死了吧。”
鹤古将“不生气”改为了“不是很生气”,他虽说不愿见到珍珠为了此事纠结伤心,却还是给自己留下了拿捏她的机会。
想到日后玩纸牌时能够次次都正大光明地出老千,他急忙装作困倦地样子抬手抚了抚眉心,遮住了自己脸上更盛的笑意。
珍珠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接下来的问题真是十分厚脸皮,她心中惴惴,更加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