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之荞看着上面的“钟”字,首先想到了钟墨,而在陵城内,姓钟,并拥有高档小型游轮船,应该也只是钟庆国。
“姐姐,这船之前你见过吗?”元之荞想起第一次元知茂带她去钟家时,走的虽然并非这条路,但那时的路也能看到向天江。她从未见过这艘船,所以元之荞猜测,船应该是钟家最近才放出来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钟家也有了撤离的准备……若是元家能同与钟家一起离开,并在敌军攻城前入江,那么按照既定的故事线,唐家将少受一则磨难并顺利离开。
如此,既避开了“荞荞”的死劫,也能减少人员的伤亡。
“荞荞你看,”元知荷的惊呼打断了元之荞的思考,只见元知荷指向一处,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是小叔……”
元之荞望去,在靠近租界边界的江边,看见了一个模糊且熟悉的身影。而元知荷见元之荞正光明正大地踮起脚,探头去瞧,当即有些害怕地拉了住元之荞,带着她躲到了一处拐角。
“为什么要藏起来?”元之荞有些奇怪,但这个问题元知荷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完全是出于下意识藏起来的。
元之荞:“那真是小叔?”
“肯定是,”元知荷言之凿凿,她偷偷向外瞟了一眼,“那船是小叔的船,元志靖还向我炫耀过,说上面挂着的旗子,都是他帮着小叔一起挂的,他还在上面偷偷留下了自己的记号,喏,就是那个。”元知荷指着船尾处的一只黄旗,黄旗上有个十分模糊的污点,若非元之荞视力良好,还真不知元知荷说的是什么。
元之荞也跟着偷看,熟悉的人影坐岸边,经过的船工纷纷对他点头弯腰招呼,他呆坐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应。他面朝着船尾黄旗的方向,突然弯下了腰,将脸埋进手里。
看来十有八、九是元安。
“姐姐走吧,该回家吃饭了。”元之荞转身,拉着元知荷的衣袖就要往回走。
“等一下。”元知荷蓦地站住了脚,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元之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走向了元安。
此处经常有货船卸货,周遭都是光膀子的男人,女人极少出现。就算有女人路过,她们也会步履如飞,匆匆离开。
只见女人款款走到元安身边,安抚式地摸了摸元安的头,元安抬头看见了女人,一下便抱上了女人的腰,将头靠到了女人身上,接着没多久,他便搂着女人起身了。
看到元安向着她们躲藏的转角过来,元知荷顿时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往墙里靠了靠,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对方看到似的。而元知荷余光瞧见元之荞仍半边身子趴在外面看八卦,霎时吓到魂飞天外,急急将人拉了回来。
她不敢说话,元之荞倒十分淡然地说了一句,“小叔他们往前面的岔路口走了。”
元知荷听到,小心翼翼地往外伸了伸脖子,露出半只眼睛,确定没看见人后,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那真是小叔?”
“是,”这次换元之荞言之凿凿,元之荞重新拉上元知荷的衣袖,将人往家带,“你不好奇为什么之前小叔说到事故时,他只提堂哥,却不提同样殒命的小婶吗?喏,或许刚才就是答案。”
元知荷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她既有对小叔遭遇的难过,也有对小叔行为的愤怒,“走,我们回家。”
元之荞好奇,“回去告诉爸爸妈妈?”
元知荷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荞荞下午还出来玩吗?今天只来了码头,哪也没去,本来我还想带你去集市呢。”
元之荞想了想,“下午去城门口。”如今城内安稳,警戒也不严厉,那么踩点的人完全可以选择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出。
两人到家时,元善和梁桦还没回来。元知荷去找元知茂,元之荞则将包里的牵牛花拿了出来,并找了一个玻璃瓶盛放,将花与瓶子一齐摆到了窗台上。
午饭时分,梁桦和元善才终于回来,梁桦没能顺利把东西送回钟家,还多带了一篮水果回来,问其原因,便是她与科莱丽·钟语言不通。
元善那边也不顺利,元珍同元安一样,虽然知道票是她亲自去求元善的,此事与元善无关,但她先是拿票将丈夫推向危险,后是自己溺水又将丈夫送向了死亡。所以元珍无法原谅自己的行为,也无法原谅自己。
巨大的自责让她失去了生的意志,即使孩子在身边哭喊不止她也无动于衷,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她选择了将痛苦转移,选择怪到元善身上。
元善回家后心情更加沉重了,他是大夫,能够医治人们身上的伤,但心上的伤,他又该怎么医治呢?
元善坐到餐桌,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满桌菜肴,没有一丝胃口。梁桦夹了一筷子元善爱吃的春笋,轻轻放到元善碗里,宽慰道:“时间会让一切过去的,我们现在也只能做好长兄长嫂分内的事,尽量帮助他们走出来,或者等待着他们走出来,你如此焦心也无用,只会熬坏了身体。”
元善也知是此道理,但他仍是愁云不展,闷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