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泽默默捂紧了荷包。
“奴家奉郑学士之命前来,见到府中浓烟滚滚,生怕火势蔓延,这才擅自闯了进来。”礼仪嬷嬷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正与仆役攀谈。
周惠泽听闻郑如杰的名号,神色疑惑。
佟越灵机一动,低声道:“这郑如杰想学些功夫,请我做武师呢。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武师可遇不可求,姓郑的三顾茅庐我也不见。”
嬷嬷又道:“奴家敲了好几遍郡主的闺房都无人应答,府里的侍婢进屋也没寻到人。敢问郡主可是出了府?”
仆役答道:“郡主飞檐走壁,神出鬼没,小人也不知郡主行踪,或许她昨夜没回呢。”
“奴家昨夜明明见郡主回了府,莫非她深更半夜又出了府?哎呀——”嬷嬷转念一想,急得团团转,“女子彻夜不归,这传出去,有损名节!”
名节?
仆役面面相觑,都觉得“名节”二字与元安郡主沾不上边,总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周惠泽忍俊不禁,佟越恨不得夺过他手里的巾帕将他的嘴堵上。
嬷嬷道:“郡主平日爱去何处?”
“酒肆吧……”仆役思索片刻,“郡主回府时,偶尔身上带着酒气,更多的是见不着她回府……”
佟越出门不带仆从,又时常夜行雍王府,回来的晚,连仆役都歇下了,自然无人知晓她的行踪。
嬷嬷越听越恼,手上绞着帕子,忍住不跺脚:“言语放浪、舞刀弄剑、夜不归宿、纵酒寻乐……这叫奴家如何向郑学士交待?”
佟越被这一条条罪名压得头疼。
周惠泽道:“郑如杰不知自省,对武师的要求倒是比对自己都高。”
佟越蒙骗道:“兴许他想寻个德艺双馨的师傅……对,就是这样……”
嬷嬷又道:“郑氏是世家大族,京中无数贵女盼得郑学士青眼一顾。若是你家郡主想与郑学士举案齐眉、天长地久,需得从头学规矩!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酒肆寻郡主?”
举案齐眉、天长地久……
举案齐眉、天长地久?
举案齐眉、天长地久!
!!!
周惠泽骇然盯着佟越,眼皮直跳。
佟越自知再瞒不住,忙捂着周惠泽的嘴,将他压到墙角。那双眼忿忿然盯着佟越,令她浑身不自在。待嬷嬷和仆役走远后,佟越才松手,却是沉默着兀自踏出了厢房。
周惠泽两步上前擒住她的手腕,诘问道:“天大的事都要藏着掖着,是你要与我分道扬镳吧?”
佟越道:“方才我拉你躲起来,你不也没问吗?”
“我知你脾性,你不说时谁人也撬不动你的嘴,我索性不问,待你开口。”周惠泽胸膛起伏,火气上涌,“佟越啊佟越,你不回边关,是打算留下来成亲?”
“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断了这门亲事,本就成不了的婚事,我说与你也是徒增烦恼。”佟越抹开周惠泽的手,“此事殿下不必挂心,我自有对策。”
周惠泽憋着口气,道:“洗耳恭听。”
“饿了。”佟越满不在乎地伸着腰往前走,“哪有饿着肚子议事的道理?方才是谁说请客。”
佟越多的是法子让周惠泽抓心挠肝,她平日里开口夹枪带棒,周惠泽都不怕,他就怕她关键时刻静悄悄地憋些鬼点子。
“什么?”周惠泽捏紧了茶盏,“此举不可行。”
佟越被糕点噎了个正着,她顺了口气才道:“郑如杰虽是个酒囊饭袋,可郑氏好歹是名门望族,择妻最看重门第名节。唯有我自损名誉,郑氏才会知难而退。”
周惠泽倒了盏茶水推到她面前,行为体贴,表情却瘆人。
佟越又就着茶水塞了两口糕点,便拍拍手起身:“我这就去时花楼挑几个小倌。”
她果然是受了那老妈子的启发,憋了这么个鬼点子……
周惠泽道:“为了保全将军的名声,我的刀差点见血了,将军却将自己的名声视如敝履。不等将军走出会京,坊间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淹死你。”
“骂我不守妇道,骂我朝三暮四?这是俗人套给女子的枷锁,我偏不上套。”佟越一抹嘴,笑道,“唯有骂女子是无用败将才是骂到我心上。”
周惠泽强压着怒气,轻呵道:“唾沫淹了你,我正好在你头上划船。”
佟越不置可否一笑。
周惠泽望着佟越扬长而去的背影,捏碎了茶盏,他不松手,反用掌心狠狠碾着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