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收买昙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还没说,那就是他知道佟越爱美人,与其放任昙华被旁人收买来引诱祸害佟越,还不如他先一步将昙华收入囊中,省的夜长梦多。
当然,他的这点私心,他也不打算和佟越说。
佟仕明对他俩提到的人名一无所知,但他也是识时务的人,不该问的也不多嘴去问。
佟越问:“所以是你让昙华传信给霍首领,他才去追捕姚裴的?”
周惠泽颔首:“霍子扬为了掩人耳目,每次巡探都是破布烂衫。为了不让守城兵疑心,我便将字条熔进碎银里,让昙华以路遇施舍的名义将碎银抛给城外的霍子扬。字条是中都文,旁人就算发觉也看不懂。”
佟越听得唇角上扬,露出赞许的目光。
周惠泽接着道:“霍子扬敏锐,收到碎银便察觉有异,他看到字条后连夜追赶姚裴,最后在临近虎门关的雪山下抓到了他。”
佟越道:“霍首领回京时正巧赶上了郑氏安排的守城兵轮班,所以姚裴便落到了郑氏手里?”
周惠泽摇了摇头:“是霍子扬点子多,将姚裴敲晕后胭脂水粉一通抹,乔装成了醉酒的小倌,谁都认不出他。昙华对守城兵谎称同伴接客才回京,谁不许他接应,他便撒泼打滚往谁怀里靠。守城兵怕坏了名声,这才放姚裴进来。”
佟越噗嗤笑出声。
周惠泽又对佟仕明道:“我早就让秦先生在郑广元面前提起佟小将军失踪一事,又让昙华将姚裴绑了扔到郑广元门前。郑广元是聪明人,自然猜得到太后的阴谋,也不会放过这个拉拢镇宁侯的机会。”
佟仕明恍然大悟,原来周惠泽让他等的转圜之机,便是等姚裴被抓回来后,借郑氏之手,以姚裴换回佟越。
只是谁都没料到,太后心狠手辣,为大计不惜亲手斩杀了自己的侄儿。
佟仕明对周惠泽刮目相看之余,更多了一层警惕的审视。
周惠泽道:“还好佟小将军有先见之明,想了法子将丧讯传到虎门关。镇宁侯是及时雨,有您在,朝堂上无人敢造次。”
佟仕明疑惑地看向佟越。他分明是在进京后从太后口中才得知顺平帝丧讯的,而非佟越传信。
“城门封锁太严,我并未将丧讯传到虎门关。”佟越这才承认道,“我上次传信是在城门封锁之前,那时陛下尚未驾崩,我只是传信告诉我爹姚裴要巡察犒赏边关一事。我摸不准太后的意图,便在书信中让我爹将姚裴拖延在边关,多留些时日,若是太后有所图谋,危及边关,也好用姚裴做人质。”
周惠泽叹道:“不愿我忧心,故此扯了个谎?”
佟仕明不知佟越还有多少事瞒着他,脸色渐渐沉下去。
佟越要留周惠泽单独小叙,佟仕明愣是寸步不离,不给两人独处的机会。虽然他嘴上说着留周惠泽用晚膳,但周惠泽也识趣,找了个由头便要走。
佟仕明将周惠泽送至门口,道:“殿下,不是臣不让您与小女单独小叙,只是小女这人……贪色……臣怕她唐突了您,您莫见怪……”
“……无妨、无妨……”
“殿下,”佟仕明叫住正要下阶的周惠泽,“还有一事,烦请殿下解惑。”
周惠泽顿住脚步,回头道:“请讲。”
“虎门关的粮饷,是殿下差人送的吧。”佟仕明观遍整个朝堂,只有周惠泽尊称佟越一句“佟小将军”。
“镇宁侯多虑了,我就是有心,也掏不起这么多银子。”周惠泽回以一笑,“佟小将军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我打心底里敬佩她。她是关山的月,明珠蒙尘,不减其华。这一声‘将军’,她担得起。”
佟仕明怔了怔,有一种珍藏许久的宝贝终于被人赏识的喜悦。他开怀大笑:“我也这么觉得!”
长岁唤来了马车,招呼周惠泽上马。
周惠泽告了别便进了马车。反倒是长岁意犹未尽道:“殿下,这么早就走吗?我还以为咱们要留下来用过晚膳才回。”
周惠泽道:“佟小将军要歇息,不宜久留。”
长岁嘟囔道: “您给虎门关送了这么多粮饷,镇宁侯也该设宴款待。”
“粮饷是以佟小将军的名义送的。”
“佟小将军没和镇宁侯提一嘴?”长岁纳了闷。这分明是自家殿下在镇宁侯面前表现的好机会,怎么佟小将军和殿下都装哑巴?
“镇宁侯问过我此事,说明佟小将军有所隐瞒,她是怕镇宁侯猜忌我,所以才没说。我不能辜负她一番好意。”周惠泽道,“镇宁侯为人刚正,不会受我这点无缘无故的恩惠,我若邀功,倒显得我图谋不轨。”
“那批粮饷与其说是送给虎门关,不如说是送给佟小将军。给了她,便交由她处置。比起拉拢虎门关,我更对佟小将军感兴趣。”
马车还未走远,周惠泽掀帘回望,不知何时佟越也到了门口,正站在佟仕明身前的阶下。
佟仕明魁梧轩昂,不着钢盔铁甲,光是站在那里就挺拔如杨,稳如泰山,如炬的目光望向关外是汹汹气势,他是东洲天降的铜墙铁壁。
他的目光垂落到眼前的女子身上,像是看举世无双的珍宝,目光顿时化成关内的清泉水,月光融在泉水里,满是怜爱与柔情。
那女子不够健硕强壮,却聪敏矫捷,充满灵性。
她是猛虎守护的明珠。
他爱她,却没有将她束之高阁,让尘埃在静默中黯淡她的光彩。他爱她,他偏要将她在风吹日晒中磨砺,雕琢成玉,淬炼为金,他要让世人都看见这宝贝的耀目光彩。
或许大义当前不得已割舍心头肉,但他太了解他的明珠,苟活于世不如成其大志。割舍何尝不是一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