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花楼的昙华公子……啧,绝色呐。”周惠泽顺着佟越将自己从方才深沉的情绪中拉回来,他瞥了一眼她,意味深长地沉吟道,“上回帮佟公子你捏腿来着。怎的把人拐来了,是上回不尽兴?”
周惠泽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佟越疑心御医开错了药方,那些药尽补到了周惠泽嘴上,他嘴上功夫是一日不落。
佟越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顺水推舟道:“拐来暖床。”
周惠泽嘴角抽搐:“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佟越嘴上说着浑话,手上却替昙华理好衣襟,她背对着周惠泽道,“我今日并非男装,他却认得我,还鬼鬼祟祟从城门跟我到街市,他这般出挑,又呆头呆脑,你说哪个蠢人找了他做探子?”
“兴许那个蠢人没料到将军对美色如此敏锐,黑灯瞎火也能揪出个美人来。”
佟越摸着下巴:“说那人蠢吧,其实也正中本将军下怀,这般绝色的探子,我逮到了也舍不得动他分毫。这招美人计呀,剑走偏锋,妙不可言。”
周惠泽没想到佟越的这番思量更是剑走偏锋,他诡异地看着她:“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佟越正思索着,周惠泽打断道:“暖床不行。瞧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硌人。”
佟越听这话耳熟,她上下打量着周惠泽:“这话不是说你的吗?”
周惠泽却凑近了,热气呵到佟越鼻尖:“将军试试不就知道了?嗯?”
佟越被周惠泽勾得面上发热,寒风又拍过她的脸颊,她在冷热交织中打了个寒颤,最后吐出一句:“你用的药有问题,掺春药了?”
周惠泽哭笑不得。
佟越撇了撇嘴:“我自有打算。我会将他送回时花楼,让尹兰盯着他,我迟早要揪出他背后那个蠢人。”
周惠泽赞许地点点头。
“更要紧的是这个。”佟越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我晌午路过城门,发觉轮替的两批守城兵互不相熟,且有人识得太后的虎头匕首,有人似乎闻所未闻,我猜测后者不是太后派来的。我晚间跟着郑广元从太傅府出来,有人暗中接了他的信,随后便换了守城兵的打扮往城门去。这倒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太后的守城兵被人调换了一批。是郑广元安插了自己人混进守城兵,好对外通风报信。”
佟越将信展开,凑过去与周惠泽一道看完,便将信纸揉碎了塞回袖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郑广元告知了周惠澜顺平帝的丧讯和姚氏父子如今的处境,并嘱托她竭力制止陆氏父子入京。
周惠泽轻笑一声,问佟越道,“陆小将军听媳妇儿的话吗?”
佟越白了他一眼:“等我住他床底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周惠泽挨了白眼,正经起来:“或许昙华就是郑广元派来跟踪你的呢?”
“不像。”佟越斩钉截铁道,“他都瞧不上我,不会费这个劲。”
“其实将军只是明珠蒙尘,不用妄自菲薄。”周惠泽瞧佟越抿着唇,便将昙华这页揭过,道,“将军先前说早已把丧讯传去了虎门关,想必镇宁侯会与陆大将军商议对策,他们入京就是狼入虎口,不出兵也是你我所愿。若是公主真能劝阻陆氏,那郑广元这封书信也算帮了我们大忙。”
“难不成还将这封书信还回去?”佟越背过身,“我不想让陆兄卷进来,公主也是无辜的。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不能叫这些繁杂的纷争染指他们的感情。”
周惠泽道:“那虎门关那边可有消息?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知会。”
“太后封锁城门,消息进不来,但我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我爹自会与陆伯伯商议对策,军师也会出谋划策。”佟越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有求于你的时候,我从不羞于开口。”
周惠泽不宜插手虎门关的事,牵扯过多,既容易被朝堂之人发觉,也容易引来边关的猜忌,所以佟越给周惠泽下了颗定心丸,哄他安心养伤。
周惠泽也不再多问。
佟越扛起昙华前脚刚走,长岁后脚便小跑到周惠泽面前。
“殿下,佟小将军没回郡主府。”长岁气喘吁吁。
“她刚走。”周惠泽瞟一眼药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药味散尽,只剩玉桂糖的回甘,“从我这儿。”
“啊?”长岁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你怎的回来这么晚?”周惠泽问。
“我……我怕错过了,就在郡主府等了几个时辰。”长岁挠头道。
周惠泽听卫贤说佟越没回府,想着这丫头还在气头上,自己不好出面,便叫长岁去郡主府找她,还叮嘱长岁见了面要夸大他病情,最好让那丫头动恻隐之心,主动来找他。
好在这丫头脾气虽倔,但性子不矫情别扭,大局当前也能明是非,没在此刻与他生闷气,有事会主动上门。
“手里拿的什么?”周惠泽注意到长岁藏在身后的右手。
长岁将手拿到身前,在周惠泽眼前摊开,笑道:“一些种子,芙云给的。”
“能种起来吗?别叫兔子啃了。”
兔子没关在笼里,整日在后院蹦蹦跳跳,什么都啃,但周惠泽说这样显得有生气。
“我种在后门外,兔子蹦不出去。”长岁指了指门外。
周惠泽顺着长岁的手势看去,嘴角微不可察地垂下,他喉间发涩,良久,才问道:“是什么种子?”
“百日草。”
长岁拨着掌心的种子,又一粒粒数了一遍,再抬头时,周惠泽已不见踪影,只听得门吱呀一声掩上,却没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