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怀安还活着!
周惠泽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往事历历在目。
他不去想那些疼痛苦涩的屈辱,脑海里只有那张与他相互扶持走过十余年的脸。怀安与他年岁相仿,表面上是他的仆从,但经年的照拂陪伴,两人早已似亲似友,过往阴冷晦暗的日子都融化在点点滴滴的关怀中。
周惠泽推开厢房的门,屏风后的身影让他呼吸一滞。
他绕过屏风,塌上的人听见脚步声也偏头朝屏风处看,待看清那张苍白熟悉的脸,周惠泽心头仿佛有巨石落地。
“怀安!”周惠泽跨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
“殿下!”怀安声音颤抖,泪流不止,他反握住周惠泽的手。
“殿下,这位公子的药熬好了,我去拿。”长岁识趣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怀安不顾周惠泽的阻拦,艰难地撑坐起来。
“怀安,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已经……”周惠泽扶着怀安的肩膀。
从中都城破起,中都国君就把周惠泽与其仆从怀安一起押入水牢,企图以此威胁东洲出兵援助,但是对东洲来说,周惠泽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废子,从他踏出会京那一刻起,注定所有人都会遗忘他。
如果说刚开始的鞭笞只是中都皇帝求援兵的手段,但随着后来送出去的书信越多,收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中都国君的刑罚都成了泄愤的出口。
怀安可以帮周惠泽挡一次、两次,但他无法时时刻刻护着周惠泽。当西岭兵火烧中都皇宫,中都皇帝把周惠泽单独提到大殿时,怀安也以为此生只能与周惠泽在黄泉碧落相见。
“西岭兵破城时,牢里的士兵自顾不暇,扔下我们逃命去了。在火烧到大牢前,我趁乱从牢里逃出去了。”劫后余生,怀安每每想起仍觉得心有余悸。
“那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周惠泽眉头微蹙。他瞥见怀安领口下的鞭伤,他也记不清哪一道是怀安替他挡下的。
“从牢里脱身后,中都皇宫都快烧成灰了,但我不相信殿下没了,所以我花了些时日在中都寻您。”怀安双目通红,他握紧了周惠泽的手,哽咽道,“殿下,我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您没事就好!”
“怀安,你没事,我才心安。”周惠泽顿了顿,“你我侥幸捡回这条命,是天不亡你我, 今后,由我护着你,我们都要活着,像人一样活着。”
***
佟越昨夜被周惠泽拿走的湘妃竹扇,是她自己做的。
她为了探听会京的消息常在街市散逛。制扇的木匠话多,总爱说些奇闻轶事,她便天天往木匠那儿跑,久而久之就学着做了这把湘妃竹扇,没想到扮公子哥的时候用上了。
湘妃竹扇加上那一身男装,芙云眼睛都看直了,直夸她英俊潇洒,还说往后要嫁也要嫁如她这般俊俏的小公子。
佟越失了折扇,换上男装时手上空落落的,总感觉不习惯,于是芙云在她手心塞了俩核桃。
佟越盘了两圈核桃,故作疑惑地问道:“芙云啊,你看我是不是还缺点胡子?”
“哦!”芙云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小姐,你说的对,还缺胡子!”
芙云正打算转身去找,被佟越一把拉住。
“别去了!我扮的是俊俏公子,不是军师那样年逾半百的老人。”
远在虎门关的军师元峤正与佟仕明探讨兵法,突然打了个喷嚏。
佟仕明关心道:“军师,是不是染了风寒?我就说嘛,上了年纪,大冷天别摇扇子。”
佟仕明作势要去夺元峤的羽扇,元峤迅速把羽扇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他裹紧了外袍,不服道:“你说谁老?我还能和北境军再周旋八十年!”
佟仕明无奈地笑着摇头,元峤在指点兵法上运筹帷幄,实际上平日里就是个老顽童。
佟越把核桃塞回芙云手里。
周惠泽此人深不可测,佟越自昨晚后决定不再与他往来,可尹兰的姐姐还未找到,唯一的线索就是周惠泽。佟越思索再三,决定走一趟雍王府。
长岁见了佟越喜上眉梢,他兴冲冲地把佟越迎进了正厅。
“雍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有贴心人。”佟越环顾院内。
“殿下也这么夸我呢。”长岁嘿嘿笑道。
佟越:“……这么大的王府,貌似有点冷清。”
长岁:“还有我陪着殿下呢。”
佟越:“……就没来些客人?比如丫鬟美妾之类?”
长岁:“我家殿下不是那种人!”可不能断了佟小将军和殿下的姻缘啊!
佟越:“……”这傻小子是真听不懂啊。
看来尹兰的姐姐不在雍王府。
佟越看着长岁倒茶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长岁,你这几日去看望过城外的流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