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雍王殿下在殿门口候了半个时辰,等着向您请安呢。”太后的贴身宦臣红德见太后从梳妆台前起身,忙上前去搀扶。
太后“嗯”了一声就无下文。
这是让他先在殿外等着的意思,没有通传就不要进殿。
待梳完妆、喂完鹦鹉,太后的目光才轻飘飘落到殿外。红德会意,让宫婢传周惠泽入殿。
“皇祖母金安。”周惠泽进了殿,朝太后俯身行礼。
“皇祖母金安!皇祖母金安!”笼中的鹦鹉重复道。
几个月前,红德为了给太后解闷,从民间寻得了一只青羽赤喙的鹦鹉,这只鹦鹉善学舌,能讨太后欢喜,太后每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鹦鹉喂食。
太后轻轻拍了拍鹦鹉的头,又喂了些鸟食才堵住它的嘴。
“平身吧。”太后转头道,“向你父皇请过安了?”
“嗯。”周惠泽从进殿起便一直低着头,一副温顺怯懦的模样。
太后喂完鹦鹉,经过周惠泽身旁时,不正眼看他,也不叫他抬头。
她属实瞧不上周惠泽这般低眉顺眼的可怜样,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也想不起来他的生母是何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她很美,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好难捏的倒霉蛋。
“坐吧。”太后头也不抬地接过红德手中的花茶,示意宫婢给周惠泽上茶。
“可怜你在中都十年受尽屈辱,回宫也惦念着哀家与皇帝的身体,你自己养好伤,不必日日来请安了。”太后道。
周惠泽站在她面前就让她想起淳妃,斯人已去,她眼不见心不烦。
“儿臣都听皇祖母的。”周惠泽顺从道。
“哀家和皇帝关心你的身体,都不希望你过度操劳,往后做只闲云野鹤便是享福了。”
“儿臣愚钝,不能文不能武,只求做个闲王。”
太后满意地颔首。
***
“桂公公,方才进殿的是雍王殿下吗?”宫婢抱着扫帚靠在墙外的石狮边。
方才她趁扫落叶时偷偷往墙内瞟了一眼,看见有名年轻男子上了太后寝宫的台阶,这位主子她没见过。
宫里待了不下十年的老人都知晓四皇子在中都做了十年质子,他这十年来无人问津,如今回朝受封为雍王,宫里的老人才想起这号人物,新人也出于好奇打听起来。
“你说呢?你瞧那相貌、仪态,可不就像已故的淳妃吗?”小桂子是红德刚收的干儿子,消息比谁都灵通。
“我这不是新来的嘛,我没见过淳妃,我也只远远看见雍王的背影。”宫婢道。
“淳妃那样貌倾国倾城,她靠着皮相和手段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小桂子进宫那年早就没了淳妃这号人物,所以他也没见过淳妃,他只从干爹红德那里听说过淳妃的绝色美貌,老话都说“红颜祸水”,所以后面那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淳妃是怎么没的?桂公公,您知道吗?”
看宫婢一脸好奇,小桂子不忍让她失望,何况自己毕竟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红德的干儿子,那必然不能让人觉得自己闭塞无知。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干爹是谁?”小桂子凑近了,低声道:“这淳妃啊,是个蛇蝎美人。十年前,她妒恨贤妃受宠,把贤妃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她残害皇嗣,一尸两命,是太后亲自主持公道以白绫赐死淳妃。”
这是红德告诉小桂子的,太后身边的老人也都这么说。小桂子打进宫起便在太后宫里做事,红德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红德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哎呦——”小桂子一拍大腿,“可怜那淳妃当时自己还怀有身孕,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啊?”宫婢差点惊呼出声,是小桂子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淳妃肚子里还有陛下的亲骨肉,就这么赐死了?”宫婢问。
“这淳妃眼见太后亲自来问责,吓得跌了一跤,孩子没保住。”小桂子撇嘴道,“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宫婢缓了口气,道:“您不愧是红德公公的干儿子,十年前的事您都知道。”
小桂子得了奉承,喜上眉梢:“快扫你的地!那边,那边也打扫仔细了。”
宫婢这才抱着扫帚跑开。
夜里冷,红德睡不着,起身去柜子里翻棉被。
小桂子在红德门前守夜,听见动静便来叩门。红德在柜子里没翻着棉被,他唤小桂子进屋。
“干爹,找着了。”小桂子从柜顶取下棉被,铺在红德的塌上。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红德坐在棉被上,感觉暖和了一些。
“干爹哪里话,您还能陪伴太后百年呢。”小桂子蹲身去帮红德脱鞋,“太后赏您的安神茶还有呢,我去给您沏一壶。”
红德点头,由着小桂子去了。棉被柔软暖和,他抱着棉被昏昏欲睡。
小桂子跑到后院打井水煮茶。
后院静谧无人,小桂子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他站在井边,拎着水桶,把水桶“扑通”一声扔到井里。
小桂子正准备去拉水桶的吊绳,背后忽然有一阵凉风吹过,冷飕飕的。
“谁?”小桂子猛然回头。
水桶“扑通”一声落回井里,后院又是一片寂静。
“啊!!!”
天没亮,一声惨叫打破后院的寂静。
“死、死人啦!!!”
红德听到叫喊赶到时,几个小太监都惨白着脸躲在角落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