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可辛晚楼知道,他是答应了。
二人一同从秋水阁走出,转入一处人迹罕至的院中角落。辛晚楼随身带了火折子,先将那绣卷平摊在地上,合掌快速地念几声“怪罪”,便“哧”一下,将那鹿王本生图自边角点燃。
火舌霎时舔上那柔软的织物,飞快地朝织物中央蔓延。空气中弥漫着蚕丝燃烧的气息,黑灰的烟尘扬起。
辛晚楼蹲在地上静静凝视着火苗不住跳跃,高吟吟的一切罪恶似乎都随着火焰的燃烧尘归尘、土归土了。
正在此时,她眉头一皱、随即睁大双眼——
辛晚楼飞快地捡起还未燃烧的织物一角,猛吹几下,可火苗未减,她又将织物在地上反复地摔几下,几步上前跺去火焰。
“里头夹着东西……”辛晚楼将那救下一半的绣卷拿起来,两层织物间果真夹着几张边缘烧得焦黑的纸张。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拿出来,那些纸张之上似乎涂了东西,才让它们不至于被火焰迅速吞噬。
那些纸张上尽是字迹,仔细一看,俱是信件。
“信……高吟吟怎会将这种东西藏在织物里,险些烧了。”
“幸好还剩一半。”
雪白的信纸散落满地,二人纷纷捡起。辛晚楼飞快地扫视纸张上残存的文字,愈看心里愈冰寒。
“翦水……”、“梁王”、“往……雀台夺凤”……
“吟吟吾爱”。
……
纵使那纸张只剩残片,辛晚楼仍旧从其中看出几个令人心惊的文字。
虽无落款,可却能从字迹之中窥得此人身份——
细骨遒劲、撇捺颇长。
“这是,当初雇我去载雪居……杀你——那人的字迹。”
辛晚楼惊诧万分,她缓慢抬头,朝沈羡亭望过去。沈羡亭手里也拿一张纸片,久久呆立,神情却很淡然。
他久久凝望着纸上字迹,连辛晚楼凑过去也恍若未知。
辛晚楼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信件开端三字,一字烧去不存,余下两字乃为——
“……流雪”。
照流雪。
辛晚楼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沈羡亭垂下的双眸此时才如冰层碎裂般透出几分哀戚,不过那隔世的冰层太厚,其下深潭般的悲哀也只溢出几不可察的些许。
他微弱地冷声一笑,喃喃低语:
“闻淙……闻淙……”
他点点头:
“闻淙。”
辛晚楼有一个瞬时觉得他要猛地将手中纸张攥去了,可他没有。他似是连这般心力都没有了,指尖微微一松,便让那纸片如白絮般飘落下去。
他丢下辛晚楼,如伶仃的幽魂一般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