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亭高声道:“那你杀了我吧,你在庆州不就想弄死我吗?”
“你这人——”
可惜辛晚楼没这人牙尖嘴利、也没这人这般不讲道理,她吵也吵不过,一时气不得跟他打一架。她心想,自己真是多事,干嘛又跑来自讨没趣,便将火烛拿走,当真走了。
只听“嘭”一声,屋门被辛晚楼重重合上,整个房间瞬时笼罩在黑暗与安静中。
*
辛晚楼不再管他,兀自回到自己的小厢房里。她心里有气,和衣躺下,却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看不懂沈羡亭这人,为何总说些表里不一的话、做些前后矛盾的事呢?她至今都想不通沈羡亭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既不愿分道扬镳、又不愿好好相处,好像只有这样互相刺痛、纠缠,让两个人都伤痕累累他才心安?
究竟是为什么呢?
解休走前早叮嘱过,沈羡亭如今的脾气不比原来,让她多担待着。可她却没想过这人竟活的如此拧巴,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通自己要如何才能好受。
难道是因为酒?因他喝了三万春?
辛晚楼闭目想了许久,思来想去也只能将一切怪罪在那壶酒的头上。
骊山里不知名的鸟儿叫起来,叫声不响,可辛晚楼却觉得刺耳至极。她愤愤地捂住耳朵翻过身去,可那鸟儿的鸣叫却从她指缝里钻过,不住地敲击她的耳膜。辛晚楼心里升起一股邪火,猛地坐起来。
三万春、三万春……那个烦人的家伙今夜喝多了酒,还让那酒激得低烧。
真是麻烦的酒。
她长吸一口气,愤愤起身,又推门而出。
她又闯进沈羡亭屋里。
“沈羡亭——”
辛晚楼原就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莽撞而粗鲁地一头撞进去,也没想着沈羡亭会不会被她的动静吵醒。可猛一进去她却吓一大跳——屋里没人,那人不知上哪儿去了。
“沈羡亭?”她又问,心一下揪起来。
屋里并没回应,一丝声气儿也无。习武之人耳力惊人,若沈羡亭从门口出去,她定听得见。她又下意识看向窗户,可屋内窗户紧闭,也不像他翻窗出去的样子。
可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他人上哪儿去了?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除夕前不久的那一次。
也是这样,那人不见了——
她看向角落里紧闭的梨花木柜子。
“别闹了,”她叹息道,“你出来,自己出来。”
“不要让我找!”
沈羡亭还是没有出声,矮柜依旧紧闭。辛晚楼紧盯着那边动静,半晌,又无可奈何地说:
“你就是想让我找你是吗?沈羡亭,可我已经来了……”
“可你一直推开我,我又该上哪儿找你去呢?我不可能找你一辈子的。”
她正说着,便听见极轻的“咚”一声,是指节轻敲门板的声响,从柜中来。
她长舒一口气。
辛晚楼走至柜前,跪坐于地。随即,轻轻将门板拉开。
沈羡亭半垂着眼,无力地靠坐在柜子里,如同一个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傀儡人偶。持续的低烧让他脸颊飞红,额发凌乱、同眼泪一起粘在脸上。
辛晚楼拉开柜门,手中的烛火将他的狼狈映衬得一览无余。沈羡亭迟缓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那摇曳的烛火,那让他觉得难堪而疲累。
“三万春……弄得我头疼……”他喃喃道。
辛晚楼叹息一声:
“你怎么这么难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