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已大致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沉默的巨大的怪物,跟踪他,引诱他,想要置他于死地,西塞尔结果了它,把它钉到了迷宫高处,用它的血续上了路标。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这事本身突然又离奇,令人难以想象,也许是西塞尔本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也许是两人还不能离开,也许,只是感觉累了,他也没有太多死里逃生的喜悦,心依旧沉甸甸的,仿佛挂着无数把大锁。
想要摆脱那样阴郁的情绪,他追上西塞尔,跟随他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便尽力用寻常的口吻说:“那、那个……那个像艾伯特的家伙,最后好像让我和你问好。”
虽然当时的遭遇可怕极了,但它最后说的话也着实莫名其妙。
“……”西塞尔步行的速度缓了缓,待特里斯走到身旁,才稍稍侧目,挑起眉毛反问,“就这样?”
他看上去只是惊讶。
特里斯想了想,点头答了一声是。
“没有针对你个人说什么吗?”西塞尔又问。
特里斯老实地摇了摇头。
“真奇怪。”西塞尔只道。
“哈、哈。”见他难得表现出莫名,特里斯顿时奇妙地感觉自己的心轻松了一分,随即咧嘴笑道,“是的,就这样。”见对方仍有些不信的样子,又耸耸肩说,“我也很奇怪,但那确实是我最后听到的了,后来我就掉出了那个梦境,被你抓住了。”
“好吧,看来死神没有强行带走你的计划。”
他听到黑发的青年柔声说道,神情淡漠的脸上也仿佛雪融般露出了一点淡淡笑意,这听上去既像是在说突然落入陷阱一事,又像是在说梦中惊险的遭遇,可不是吗?自己二度落到死神面前,但都顺利逃脱了,于是他的心情更放松了,当即擦擦鼻子笑着回应:“大概因为我跑得够快吧!”
“好事。”西塞尔挑着嘴角深深看了他一眼,颇具赞赏意味地轻说了一句,就转回头,继续望向了前方。
“不、不过——”
见气氛好转,对方精神似乎有所恢复,特里斯当即向前跨出了一大步,马不停蹄追问,“有关之前遇到了什么,我实在没太多线索……难道在我们进入这一层迷宫之前它们就在了吗?”
有关西塞尔处理掉的那东西还能勉强忆起一些,梦中那位不速之客的来历,就当真毫无头绪了。
“梦中的……你不用在意。”
西塞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温和道,“人处于虚弱状态时的意识空间,本就极容易被入侵,就像只要一点腐败的气息,苍蝇就会蜂拥而至一样。”
诶……?特里斯眨了眨眼,心想这话的意思,就是那东西倒也不是完全针对自己……?如果在这地下濒临死亡的人是其他人,陷入昏迷以后,也会在梦中遇到类似的事?
“好……吧。”
总觉得哪儿有些古怪,可能是对方将艾伯特扮演得着实逼真,他回应地有些犹豫,西塞尔再度瞥来一眼,接着说道:“至于那个东西,似乎是一种植物。”
“……哈??”
特里斯吓了一跳,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竟在瞬间一扫而空。
会流血的玩意……居然是一种植物?
西塞尔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继续娓娓解释:“事实上比起人类,对自然神而言,植物更适合于力量的具现,这意味着植物其实也能得到神力赐福,或被不净的力量污染而产生异变。”
如果说那棵长寿的柳树是得到了神祝福的体现,那它就是被污染的后果……?
特里斯若有所思,虽然能够理解,但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他比划着反问:“你是说那个……那个植物?其实是遇上了拉蒙那样的状况?”
被污染物污染,变成了血肉混合的怪物……?
“我没有在它体内找到污染物,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情况。”西塞尔稍稍抬头扶了扶眼镜,一边回想似的解释,而后停顿片刻,又好像心情不错地说,“不过它的存在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意义……
从西塞尔简单粗暴地拿它放血指路的角度考虑,确实能说是有意义……特里斯头疼地想,一边确认了自己感觉毛骨悚然,明显还有他的原因。
“我以为你会高兴?”
西塞尔再次斜了他一眼,眉毛挑起,一副很不理解的模样。
高兴……倒也不能说不高兴……仿佛受到了指责一般,特里斯不由得皱着眉闭上眼,歪歪脑袋郁闷地想,好吧,认真说的话,那家伙也并非无辜,只是怎么说好呢,总觉得和拉蒙那时状况相比,还是挺不一样的……
“看着脚下。”
正打算仔细琢磨琢磨究竟哪里不同,西塞尔提醒的话音忽地响起,同一时间,蛇杖也像被固定在地上一般突然难以拔起,将他硬生生拉住了,特里斯吓了一跳,踉跄站直同时赶忙睁开两眼,结果发现,弯弯曲曲的迷宫,竟已然抵达了尽头。
相对宽敞的通道末端,是一扇石拱门连接着另一段盘旋向下的石阶,虽从外观上看平平无奇,但液体路标到此便被分向两侧,只在大树图案的拼花地砖周围往复回旋,而不再流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