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而言，比较重要的一点应该是熟悉？

特里斯出神地想，从山林到草地，可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景色，但由此可以想到的坏处，是指出何处特别，反倒成了一件难事，可问题是这梦里又不止他一个，就算他会因过分熟悉周围环境而疏忽大意，还有其他人，还有保利在，这样的目的显然并不容易达成。

所以，这梦呈现这种样貌的目的到底是——

“文斯汀！”

耳边忽响起一声呼唤，连带着脸颊被人颇有力度地拍了拍，特里斯猛然回过神，就见保利正面瞪着自己，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

“……怎么了？”他愣了愣，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哦、哦！你没事啊，吓我一跳。”保利见状，随即放心地退开了，同时抚抚衣襟解释，“看你跪在这儿发愣，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不会是看到了什么吧？”

特里斯条件反射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发现地震已经停止，周围变化的环境已然固定，虽然位置上的确有变化，不过乍一眼看去，还是黑漆漆的山丘和树林。

“啊——”保利脸一僵，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特里斯耐心等了一会，才听他憋出四字，“你没事吧？”

自己后来没看天上那个漩涡了，应该不算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特里斯闭上眼晃了晃脑袋，一边答：“没事。”

保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欢快地咧嘴笑道：“我想也是，上次你成那样了都没事，这回——”

话没说完，他身后不远处忽传来一声疾呼，两人齐齐朝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贵族男子站在灯光照亮的区域的边缘冲两人招手。

那里有什么？看了彼此一眼，确认想法一致，两人便都从地上迅速站起了身，特里斯捡起手杖又走去提起了灯，才转向贵族男子所在。

此时其余的几人也已好奇走近，而随特里斯，或者说提灯的到来，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景物逐渐露出，“这里本来是两条路的。”只听男子在前端严肃说道，“但现在……只剩下一条了？”眼镜少女随即惊叹，看清道路的变化，余下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特里斯走到叉着腰，站在更前方的保利身旁，举起灯，照了照远处又照了照周围，男子的说法没错，他们面前的确只剩一条路了，且这路更为宽阔，与他们当下所处的地面相连，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走在这一条路上一般。

“沿这走？”保利歪歪脖子靠近他小声询问，话语间透了一丝难耐及期待，显然是认为这改变有利于他们，甚至可能是女神听见他们的祈祷，给予的回应。

……唔，仔细想想，地震，或者说梦境的变化，起码到目前为止，的确没带来什么危险……

特里斯犹豫了一下，放下灯，举起手杖，默默询问：这条路通往法兰登堡吗？我们应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吗？

没有等待多久，手杖就轻轻摇晃起来，且还不是旋转式的回答是与否，而是直接在他们及道路延伸的方向摆动，就好像在毫不迟疑地说，没错，快行动吧。

“这是在占卜？回答是就这条路没错？”一旁的保利忽冒出一句，只见他满脸好奇，脑袋已越过自己的肩几乎要贴到自己的手上，特里斯在心里咕哝了一句，他好歹也曾是智慧的信徒，不至于占卜也没见过吧！嗯了一声，把手杖抛起一抓，强行结束了问答。

“好咧！”保利也不在意，反而像得到认可般马上扭头，开开心心招呼大家准备启程。

特里斯琢磨了一下两人手中的照明工具，先前保利显然也是用圣徽看清的周围，不过灯到来后，圣徽的照明功能似乎减弱许多，想着假若有什么危险来袭，肯定不能指望它继续发光，特里斯便让保利走在前面，自己提着灯跟随在较后位置。

“沿着这条路走……没错吧？怎么觉得远处的风景也有点不一样了？”保利一边紧张地四下观察，一边将黑夜的圣徽别到胸前。

“嗯，沿着路走就是。”特里斯笃定地点了点头，纵使他没法切实看到道路的尽头是什么，但在梦中，有时信心比一切重要，那可是詹姆亲自演示过的。

准备妥当后，一行人随即动身，工人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背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丈夫走在队尾，那位贵族男子一开始就站在队首，眼下更是兴致高昂地走在了保利身边。

大抵因为终于看到一线曙光，原先惶恐不安的女性也稍稍平静了下来，老妇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一边颤颤巍巍地走，一边柔声询问身边的富家小姐：“艾米，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那位富家小姐并不叫这名字，显然是老妇人糊涂了，不过她还是柔声细语地回答她道：“奶奶，我们正回家呢。”

“这么快就回去了……？”老妇人竟遗憾叹了口气，似乎将其当作了一次户外郊游。

“天气这么好，不多待一会？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忙，应该很久没一起出来了吧……”往后便是也不知在同谁说的碎碎念，富家小姐只是习惯了一般默默地听，而没继续接话。

工人听了一会，忽笑了一声说：“我奶奶也喜欢这么念念叨叨，从小念到大，几年没听了，突然有点想念。”

“人在乡下？”特里斯下意识问。

“嗯……不过前年也过世了。”工人想想答，轻松的口气并没什么变化，“在椅子上睡着睡着就去了，没病没痛，挺好的，算是寿终正寝了。”

唔，倒是不用我努力考虑如何安慰了……特里斯见状便点点头附和：“好事。”

视线随后移向队伍的前端，即见那贵族男子，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更前一些的位置。

保利见状，忙提醒道：“别走远了！”

“没问题没问题～”贵族男子摆摆手，大摇大摆走了几步，忽侧目，若有所指道，“其实那些什么，梦里的注意事项，我都知道。”

保利熟练接话：“所以您表现得很冷静。”

“没错。”男子嘴角一扬，显然对这回应感到十分的满意。

保利想了想，突然疑惑：“可您不是太阳的信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