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一到京城,胡骊就收到了线报。
她带着儿子来官舍,目的很明确。
修仙界各派的态度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皇位继承人。
云蔚的老师出自般若林,三相尊者十有八九会支持云蔚。
韩山古板,对含有一半妖族血统的云祈不屑一顾。
忘弦倒是没有意见。根据安插在天音宫的眼线密报,忘弦最近在谋划向南拓展版图,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怎么上心。
胡骊想,剑宗虽然没了丹阳真人,但仍然是名义上的修仙界第一大派,无论话语权还是影响力,都不容小觑,如果能公开支持云祈,就再好不过。
官舍的弟子全部出门迎接。
胡骊和丹阳真人是故交,一向对剑宗礼敬有加。大家礼尚往来。
胡骊笑靥如花:“祝掌门,一别十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硬朗。”
祝余:“贵妃也神采依旧。”
“快别说笑了,我老了许多,脸上皱眉都多了。”
胡骊因为顾瞻的关系,和剑宗的老一代弟子很熟络,说起话来,不用太生分。
祝余:“回头我跟梅见说一声,看她有没有法子去一去皱纹。”
“那我先提前谢过了。”胡骊客套完,又说,“祈儿,怎么还不行礼?”
“祝掌门好。”往年都是鞠躬,今年,出发前,父母叮嘱他要行跪拜礼。云祈给祝余磕了一个头,再转向蒙木,“蒙长老好。”接着是冯桦。
祝余和蒙木、冯桦对视一眼。
冯桦传声:“逼着你表态来了。”
“不急。”祝余去扶云祈,“使不得,快起来。”
云祈站起身,再和其他弟子一一作了揖。
客人到正房,冯桦嘱咐弟子上茶。
胡骊看见顾瞻的画像,眼含泪珠:“真人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金丝手帕试了几下泪,她说,“祈儿,给真人敬香。”
云祈知道丹阳真人是母亲的救命恩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母妃,他真的飞升成仙了?”
直到今天,他还是无法想象,一个人居然能用剑划开天穹。
胡骊:“当然是真的。等你修炼得和真人一样厉害,也能召唤天梯。”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清楚,要羽化登仙,得付出艰辛的努力。她不是这块料,云祈更不是。
胡骊始终认为,顾瞻能让宗门从凋零到繁盛,她也可以。
诛魔大战前,妖族和人族各据一方,平起平坐。大战结束后,妖族子弟所剩无几,生还者四散飘零,妖族的力量大不如从前,地位也随之下降。如今,寄居在人族的地界,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些年,妖族子弟被心术不正的修士杀害夺丹时有发生,尽管各大派会追查凶手,可胡骊依然愤懑不平。
在人族主导的地方,妖族不可能得到公正对待。她想,等云祈登上了皇位,局面或许会有所转变。
大人们聊的事,云祈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想听。
“母妃,我想去院子里转一转。”
胡骊想说“不行”,又担心儿子在座位上打瞌睡,便说:“就在庭院里。”
“嗯,我不走出院子。”
胡骊嘴上说着“去吧”,心里还是担忧。
前几天,她一不留神,云祈就溜出宫去,跑得没了影子。幸亏阿左和阿右及时追了上去,要不然,云祈会被乡野僻壤的散修打死。
云祈回宫的时候,浑身是伤,说遇到两个女修,凶神恶煞,欺压百姓,他气不过,要和她们理论,结果被揍了一顿。阿左阿右说女修的战力很强,没能抓捕归案。
皇帝气得晕厥。胡骊了解云祈的脾性,问题多半出在他身上,从阿左阿右嘴里套不出话,便不再追究此事,转而去教训儿子,让他以后不许乱跑。
云祈窜到父皇身边寻求庇护。胡骊一时没收住,抽了皇帝一鸡毛掸子,搞得他这几天屁股疼得坐不下去,上朝的时候全程站着。
云祈在四合院里转悠,转到花坛边,看见一朵花长得好看,“蹭——”揪下来。
他嗅一嗅花瓣:“不够香。”随手丢走。
“喂!你干嘛糟蹋花?”
阿花如愿得了一顶草帽,但不是鹿苑编的。鹿苑不想再编,她只好求助于玉娘。本来心情很好,见到有人爪贱,顿时不高兴。
云祈转过身:“关你什么事?”
阿花:“你......”她的第一反应是,云祈杀了押解他的官员,逃了。
“还有胆子跑来这里,找死!”阿花飞身一扑,拍出一掌。
云祈撒腿就跑,后背受到一击,被拍飞。“哐——”撞在院墙上。
“敢打我,你活腻歪了!”云祈怒喊。
声音传到其他地方,众人都是一惊。
阿花杀气腾腾的,几个弟子赶紧阻拦。
阿花:“师兄,他滥杀无辜!”
云祈:“你才滥杀无辜!”
祝余几人赶了过来。
蒙木:“阿花,到底怎么回事?”
阿花把几天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蒙木说:“诬陷皇子,按律要拔掉舌头。”
“皇子?”阿花看一眼胡骊,明白过来。“我敢对着醉叶峰起誓!”她直视蒙木的眼睛。
剑宗的弟子,很少敢和蒙木对视。戒律长老不张嘴,仅凭眼神就能让人后背发凉。心里不够坦荡的人,更是一听“蒙木”二字,就毛骨悚然浑身发抖了。
阿花正气凛然。蒙木大概有了判断。
胡骊脸上挂不住了,问云祈:“你真的杀了说书先生?”
“没有!她血口喷人。娘,我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
蒙木:“还有其他当事人吗?”
阿花:“有。谷枫,黄雀,还有大奔,他们都在。”
顾瞻教完了理论,让藤妖自主练习,和陈鹊在山林里散步。
夜色渗入视野,他们踏着星光前行,月色下,树木泛着柔柔的白光。微风轻拂,让人情思涌动。
顾瞻拉住陈鹊的手,十指交扣。
陈鹊站定,转头,四目相对,从顾瞻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表情还算平静,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
这个场景,她之前设想过许多次,终于实现了,和想象中一样,心里很踏实。
她笑一笑,握紧顾瞻的手。
“等一下。”顾瞻把手抽了回去。
陈鹊:“......”
顾瞻从兜里掏出一根木簪,橙红色,簪头是一小片枫叶。
陈鹊看了看,叶面上画了一颗心,心里用很小的字写了“瞻”和“鹊”。
“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嘛。”
顾瞻:“我要是上道,也不至于单身快三十年。”
陈鹊对另一个世界的顾瞻了解得不多,互相加了微信,开过一场语音会议,工作洽谈得还算顺利,剩下的,全靠几个同事添油加醋。
名校毕业,技术流,照片很帅。但照片照骗,没有多少可信度。
“今晚别再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敷个面膜,气色搞亮丽一点。”同事指点江山,“明天下午聊完了项目,要是感觉不错,晚上吃饭,逛街,看电影,一条龙。”
“好的。”陈鹊噼里啪啦敲键盘。
“不要敷衍好吗?你年纪不小了,这种香饽饽,可不能轻易放过。”
“他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有对象?”
“要求高呗。或者没有看对眼的。爱情这种东西,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难得,你要把握住......”
陈鹊“嗯嗯”“好的”“知道了”,脑子还在设计图案。
“听说你经常把合作的女同事训哭。开会的时候,我好紧张。”
“怪不得不敢露脸。”顾瞻说,“我不会苛责你的。”
“为什么?”
“你做的东西我都看过了,超出了预期,干嘛还要苛责?”
“可你也没有夸我。”
顾瞻:“......我错了,我反省。”
陈鹊笑起来。
顾瞻把簪子穿进陈鹊的发髻:“挺好看的。”
“耗费了不少灵力吧?”
“小意思。”
陈鹊鼻子一酸:“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簪子上头,身上瞬间笼罩了一重光晕,光芒轻柔,像一层无形的保护伞,一闪即逝,收在了簪身里。
“有备无患。”
“谢谢。”
“应该的。”
四下安静,一声鸟叫都没有。相顾无言了几秒,陈鹊说:“早上没有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拜的师?”
“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好破坏气氛。”
“说嘛说嘛,我想听。”
顾瞻:“......”好萌,要命!“好吧,听我为你慢慢道来。”
“最初,我一心想着寻找机关暗窍回家,并没有拜师学艺的打算。可是,找来找去,一年多了,压根没有找到门道。有一天......”
关键部分来了,陈鹊聚精会神。
“有一天,师父在街上叫住我,命令我给她敬茶,说要带我去到剑宗。”
陈鹊:“啊?这么霸道?”
“对!我当时也一头雾水,说不想,结果......”
陈鹊兴奋起来:“结果怎样?男人,你成功引起了红叶元君的注意,她捆也要把你捆到剑宗去。”
顾瞻被逗乐了:“结果,我又被一扇子掀飞了。”
“又撞昏了?”
“这次没有撞昏,三相的师父忘忧大师接住了我。”
“那就好。”陈鹊说,“红叶她怎么这样?”
“她和忘忧打赌,输了,只能收我为徒。”
“这个主意,是三相出的?”
“嗯。他是看我过得不好,劝我跟他走,我不想出家,他就乱来。”
“还是不出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