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了,毕竟自己背地这么议论人家两人,多有心虚。
同样看见阿欢的楚昱却直愣愣地盯着她。
楚昱记得阿欢,毕竟她是从小就陪在姐姐身边的婢女。
打从那天他在刘府认出阿欢,顺手放她走后,楚昱以为阿欢只是会呆在原地,毕竟许君安出京的时候她还在城内。
谁成想,她为了找许君安能跑到墨州城来。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找到许君安。况且敏宁在旁边,阿欢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对。
楚昱无奈扯扯嘴角。
可能会把她气的不行倒是真的,毕竟敏宁在出任务之前照常耍嘴皮子给刘弈歌闹难堪,大哥忍无可忍停掉了他的银子。
“喂!楚昱,让他就这样走了?!”
猛地被打断思绪,楚昱扭头看见寒笙气得不行,一边抱怨一边用手挠着右手臂,上面还有薄薄的红疹。
“走,别放心上,哥请你吃江米鸭子。”楚昱一边推他赶紧走,一边掏出小瓷瓶放在寒笙手上。
“你……你别推我走啊!我知道你很着急……”
此时的楚昱还不想,至少现在不能被阿欢和许君安发现身份,说了也只会让她们担心。
毕竟他和别人交往多了,只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楚昱又看了一眼敏宁,恰好两人视线交错,他看见敏宁冲自己随手扮个鬼脸,楚昱自觉恶心,又加快推着寒笙离开。
……敏宁例外,这人心眼好。
而此时暗暗被夸“心眼好”的当事人忽然偏头打了三个喷嚏,阿欢从碗里微微抬头看向他,眼眸流露出有些愧疚的情绪。
“是风寒吗?因为昨晚你和我换客栈房间的缘故?”
“唔当然不是,别在意。那隔间的窗户虽然破洞,但我昨晚睡前拿纸糊补好了,半点风都没漏,”说罢他又无奈地夹起一个饺子往嘴里塞,边嚼着边拖腮思索,“刚才可能有人想我。”
明明是正午,天色依然灰暗阴沉,像是下一刻会降冰雹,阴晴不定的样子让人心情也难免有些难过。
“小辫子,问你个问题,如果惹你生气请担待。”
直觉告诉阿欢,敏宁这问题一定会让自己生气,她假笑敷衍对面的人。
“敏宁你足够了解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我会生气吧?”
“喂……看在昨天我受冻的份上……”
“敏宁你才说你昨晚没受半点凉!”
啧。
敏宁尴尬地摸摸鼻子。
阿欢继续动筷,极小声地回了一句“问吧”,这才让敏宁重新凑上前低声询问:
“你主子走了那你也跑嘛,毕竟你就不用为奴了啊,干嘛还要巴巴的上赶着找许君安?”
出乎敏宁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心气高的阿欢会拒绝讨论这个问题,可能会回避他。
但是阿欢没有,甚至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太大变化。
……阿欢心底门清。
客观地看,他说的对。
敏宁注意到阿欢还是在吃饭,只不过动作僵硬几分,是阿欢自己不知从何与敏宁解释。
为人奴婢,生而为贱籍,命太苦。
她在京城的人牙子那里经常看到有人花钱买奴才,让孩子早早与母亲分离;也偶尔注意到女人被赶出去后嫁给戏子,穷困潦倒一生。
她是赵家的家生婢女。
作为赵珏家的奴婢,是阿欢庆幸的。
但于她而言,最幸运的就是那日自己还在院子里清洗碗盘时,无意间的抬头一瞥。
冬青树枝上,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化雪很慢,有时风拂过树枝后便有白雪落下,和地上被踩过的残雪一同变成脏污的模样。
有雪落在阿欢的发顶,然而她的手还泡在水里,就在她想要抬头晃掉发顶的雪花时,门口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提着裙摆的许君安跃过高高的门槛经过她身旁,就这样莽撞地闯进了她的生命里。
阿欢看见她环顾四周,周围的婢女都在洗衣干活。
最后那个姑娘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那张青涩面容笑靥如花。
一步步,越来越近。
许君安蹲下将阿欢头顶的雪拂去,随后温暖的手掌覆盖她被冻得通红的指关节,明媚的眸光里盛满冬日阳光,热得阿欢脸颊发烫。
她听见姑娘对身后的老爷说:
“爹,就她吧。”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常伴她身侧。
相识相伴十余春秋,但凡姑娘有的,十有八九她也有一份,从来没短过她。
不出意外的,有冰雹砸向街上石板路。
路上的人都麻溜地钻进附近的店铺,不少人抬头望天,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担忧。
敏宁也看向头顶的木挡板,随即看向对面已经吃的差不多的阿欢,起身问道:
“走吧,先回铺子里躲躲……”
就在敏宁想要拉过阿欢的衣袖时,轻不可闻的细语随着冰雹落到挡板的声音一起进入他的耳朵。
“姑娘是极好的人,她融化过我心里的雪。”
敏宁有种错觉。
这个回应不是给他听的,而是阿欢想要跨过遥远和流年,传达给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