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里外有大军压境。
再有底,朱家驻军潮州的线报送来,获讯的人们还是绷紧了,整个官署犹若风声鹤唳,府衙里的一草一木、一片掉落的枯叶都像绷着,亥时末了,官衙还灯火通明,下人给忙碌的大人们送上宵夜,晏霁之没理会,臧芣缄拎过食盒,拿银针检查。
银针黑了!
臧芣缄诧然看向晏霁之,非常时刻,银针查验是照例防范,未想真会出事。
“朱芑适还没到,况且在朱家造反前,朱芑适绝不会多事的想去害你。”晏霁之猜测:“朱芑适两个庶弟率先进福州了,应该是他这两个庶弟吧。”
“这是想向昌隆侯邀功。”臧芣缄把银针扔肉包上。
“昌隆侯想你倒向他,若不能,也得留着你以稳住太上皇,假若你在朱家造反前遇害了岂不给他们自找麻烦?朱芑适故意放过来,想借你我的手收拾了。”晏霁之摇头:“这样拎不清的庶弟还是这么拙劣的手法,朱芑适至于还看在眼里么。”
天将破晓,两位朱少爷被抓来,五花大绑的跪着。
“你们在城中的细作,确认下吧?”晏霁之阅过,晏一将两张薄薄纸片摆这两人面前,被押着的二人只挣扎,晏霁之客气道:“来前,从没想过是朱芑适故意放你们过来吗?你们两位和你们生母柴姨娘既从不肯放弃相争,朱芑适又怎能容你们活命?”
两人微愣,停住挣扎,晏霁之问:“还有缺漏吗?”
兄弟两个互看眼,皆摇头,晏霁之否道:“我还有张名单没拿出来,怎会没有缺漏了,朱芑适想借借我的手替他收拾两个庶弟,我自然也没什么不乐意,斩。”
朱三和朱四惊恐看向他,也许真没想过晏霁之敢杀他们,惊悚定格,晏七两刀砍下,这两颗头颅落地,晏霁之再对臧芣缄说:“劳你帮我把他们送还给昌隆侯了。”
臧芣缄轻嗯点头,小厮们进屋清理,晏霁之行至廊前看天际渐白,音若喃喃飘散:“应该就是翟猛和朱芑适来打沿海,昌隆侯走韶州了,叛军到后只能你自己把握了。”
“你也小心。”臧芣缄眉目高视,披荆斩棘。
扬州是灰蒙蒙的阴天,压在上空的云层似有千丈高,酒靡儿和汪撷坐轿各回各处前不约而同回望眼,看见云海好像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风雨欲来。
许多官员都聚在巡抚衙门了,魏王坐镇,霍绥业嫌魏王闷得坐不住,滕王在边上走圈。
禁军快马赶来呈上旨意,魏王看过公文,拿令牌传令顾效:“率兵八千,进韶州。”
顾效领命退下,滕王和好些人想松口气,太上皇能同意调兵防范就好,若不然,若真等昌隆侯叛乱被打个措手不及再发兵征讨当然与提前防范相去甚远。
又有信送来给魏王,魏王展信,眼神一闪,信上说:当心代王。
是霍擎的信。
老穆国公不仅给魏王送信,还进宫去进谏了——让魏王速速回京:“老臣恐,代王会想暗杀魏王挑动河间军,代王想拿河间军已久,河间军中不会没有代王的细作。”
正徽帝嬴忱璧沉吟稍许,忽念起:“芮尚书近来可好?”
霍雄鹰颔首禀:“陛下安,芮尚书甚好,和平常时候一模一样。”淡定得都能让人怀疑他不寻常了,还怕别人怀疑不了他吗?霍雄鹰在心里对芮老头翻白眼。
虢王府的消息送来,霍雄鹰又想翻白眼了,大张旗鼓的还妄想逃跑。
虢王妃还在城门前跟守卫争执呢,虢王妃在虢王离府几天后察觉不对劲,气得心口疼,忙不迭收拢财宝要带儿孙们离京,来到城门前被拦住了,眼下戒严,百姓们往来不管,但大臣和官眷,不论亲王贵胄还是末品小吏想出城都必须有圣人和陛下的手谕。
去哪个城门都被死死拦住,虢王妃火冒三丈,恨恨吩咐马车掉头,去恒山王府。
章醇郡主和梅浮雪带着一双儿女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章醇眼神空空,儿女们哭泣起来,梅浮雪置若罔闻,章醇郡主打个冷颤回神,连忙把孩子们搂在怀里。
晋王去小觉庵扑个空,太上皇将庄太妃接去太微宫了,晋王攥紧拳头。
晋王妃在家里发火,娘家狠心抛下她离京后,晋王妃的火气就再没消下去过。恒山王妃是在别人家发火,她比虢王妃早些发现情况,可又能如何?走不了了呀!恒山王妃把屋子砸稀巴烂还不能消解她一点点窝火,她不管不顾的去桓国公府砸。
笼罩在京畿的凛冽终于降落下来。
寒冬已近。
相隔数千里的福州夜,寥寥星光伴着树儿眠,昌隆侯座下第四幕僚宫蓬趁夜出走,山林中兀然亮起众多火把将宫蓬围住,孟怋乂走出来:“三更半夜,这是要去哪儿?”
宫蓬抿唇未语,孟怋乂取出纸条问:“宫蓬先生一定爱国吧,就这么一句话?”
“对!”宫蓬铿锵有力道:“我可以不去在意朱家到底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我绝不可能给一个反贼做事,你们想造反,我与你们只能分道扬镳。”
“哪怕你今夜死在这荒郊野岭?”孟怋乂告诫。
宫蓬岿然不动,孟怋乂咂摸:“好一个,宁死不屈。”
“不过你今夜不会死,接你的人来了。”孟怋乂看过去,围拢的火把让出条路,晏霁之握着把装饰的银骨扇带着护卫走来,晏霁之笑:“这么相信我会来啊?”
孟怋乂扬扬字条,晏霁之提议:“我留下,让宫蓬先生跟我的护卫们走吧?”
“你一人?”孟怋乂确认遍,晏霁之莞尔:“我不介意你以多欺少。”
“我也不介意。”孟怋乂眉眼间是不以为意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