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觉得是霍家无耻,还能对霍海啸说出:你不要让我后悔跟你做过兄弟。
外人看来,两人做兄弟期间必是侯瞻让迁就霍海啸多,谁想,根本是反着来的。
乐邑长公主到霍家,抓过霍灵渠和霍舒窈就走,寻个僻静处问她们:“霍超群这个事,是不是霍家在自导自演?是穆国公亲自安排的,就为跟郭家断亲?”
“你说什么呀?”霍舒窈当然不能认。
“行了,别跟我装了,她们几个太妃推测出来,这事就是你们霍家在自导自演,我母妃跟我说,鞠太妃让我告知我公爹,我回去跟公婆一说,你知道我公爹怎么说?”乐邑好笑:“既然郢国公这么想坐收渔利,这么点事都妄想把薛家推出来,就送个顺水人情给他。”
“是朱家的主意。”霍灵渠道:“建威侯府与霍超群合作,建威侯世子将我大哥约出来,想让我大哥当街杀死霍超群,霍家便转送给了郭家。”
“天啊,怎么又是朱家?”乐邑真觉反感,转念想诧异:“哎不对,什么叫跟霍超群合作杀死霍超群,霍超群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
“人家许诺他假死,换个身份给他荣华富贵嘛。”霍舒窈对霍超群的死一点伤感没有,她看着娉姨娘和霍鸳娇姐俩悲痛的模样就只有恨!她们也知道痛啊?!
“哎呦,”乐邑糟心:“这事,我估计肯定瞒不住,要传到我父皇和皇兄耳中的。”
“圣人和陛下在昌隆侯给郭家和霍超群送主意的当天就知道了。”霍舒窈讽刺:“大家都有数的,就郢国公,以为就他聪明就他看出来了。”
“唉,”乐邑忽然就挺想叹气的。
“曾祖母晓得吗?”一颗小脑袋探出来,是霍未央小姑娘,霍舒窈揉揉侄女的小脑袋:“祖母又不是只有一个娘家侄儿,好啦,不用你操心了。”
皇帝微服出宫,去看看暂时和翟猛做邻居的前江南总兵,稍站片刻,臧芣缄过来请安,嬴忱璧没有转身,淡淡交代:“你去昌隆侯身边,该叮嘱的,圣人都说了,朕只重申一点,尽量保障将迁入塞北的民众安稳撤出长江以南。”
臧芣缄低头,拱手道:“是,陛下。”
湘王押送柴家人回京,获悉霍家今日给霍超群出殡,柴家人投入刑部大狱,湘王带两个副钦差去面见过父皇和皇兄,他再独自见过母后,就赶去霍家送表弟最后一程。
霍超群出殡,他还没想问蓁蓁的近况,霍雄鹰即毫不拖拉的把佟蓁蓁的情况告诉给他。
湘王沉默会儿,喃喃问:“你没骗我,我是说,昌隆侯跟她说,她就算失身给镇南侯,镇南侯不要她,她照样可以赖给我,再谋划做我的王妃,反过来就不行了。”
霍雄鹰傲娇:“我稀罕骗你吗?”
湘王再沉默会儿,怏怏走了。
霍雄鹰转个身去跟贵妃姐姐说,霍灵渠猜:“湘王对佟蓁蓁的心思要淡了。”
“能这么容易?”霍雄鹰不大相信。
“湘王受尽娇惯长大的,他是疼爱佟蓁蓁,又不是犯贱。”霍灵渠轻轻道,霍雄鹰想想同意了:“也是,就佟蓁蓁对他这态度,他还往上贴可真要犯贱了。”
午时,霍灵渠没留在霍家用膳,带霍鹣娇回皇宫了。
同个时辰,晏霁之抵达荆湖巡抚衙门,雷厉风行地颁钦差令以及代行巡抚职权,整个衙门以数倍于平常地忙碌起来。
府衙外,楚姑娘藏在暗处,看得心酸极了,一个月前,人家说让她爹暂且停职,她看这人是不是傻得,原来真正傻的人是她。
巡抚衙门的众位和聚过来的几位府尹也很晕,他们安排好酒宴欢迎钦差,酒不必喝了,饭也不必吃了,干活吧,还一来就连颁调令,原来在这个县,把你调去那个县,原来在这个州府的,把你调到那个州府去,这一下竟就调动三成多。
暂且停职的楚巡抚的安排也下来了,降做府尹,调往的州府嘛,相当于去做富家翁的,说好听点是给两位皇子体面,可又能有多少体面,这都给贬谪了。
大家忙到傍晚,巡抚衙门闭衙了,楚大人也没来谢恩,同僚们打圆场,再请钦差移步,他们已派人在酒楼安排好晚宴,不想又被推了,被推了不要紧,还要被留下来干活,这就…扎心了,扎心了还要被问:“楚大人在巡抚位时有违法乱纪吗?”
瞬间个个精神大作,晏霁之道:“我大概会在荆湖待六天,少则五天,我离开当天,你们把知道的呈上来,不是给我,是送去京里,圣人和陛下想看看。
不必顾忌,尽管畅所欲言,圣人和陛下都不想看见一家出个女儿伴在君王侧还生了皇子就忘乎所以,倘若真有这种不良风气,就趁势治治这股歪风。”
大伙儿眼神交流下,笑着应,再各自去做事。
薛家的晚宴很丰盛。
薛述聪哥俩是同一天回京的,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薛述嘉真没想到他才离京一个月,京里这么热闹啊,不过对于老娘出的丑,晚宴时,他很感慨得谢过老爹,家人们奇怪看他,薛述聪解释:“感谢爹压过了娘让我们兄弟的脑子不是随娘。”
众人:“……”
显国公神情很难言,平原拍儿子的手臂:“你个孩子,胡说什么呢?”
但总的来说,薛家当夜很欢乐,只是一觉醒来就被打碎了,皇帝又把这哥俩踹走了,薛述嘉和谷王去告诉昌隆侯,朝廷要把你私自开采的矿封了;薛述聪和班蕴堂去通知除昌隆侯之外涉及的那几家,然后和晏霁之会合,去给朱家太夫人祝寿。
祝寿?祝寿?真的不是去催命吗?
何况薛述嘉刚把这老太太的娘家给抓了,现在把这哥俩送过去也真的不是去送人头吗?
平原大长公主在家里都快骂出来了,乐邑问驸马什么想法?
“一事不烦二主呗。”既然让薛述嘉和谷王下福建是早定下的,他爹注定要操心,那就操心到底吧,把他也送过去,薛述聪想想,还是去跟霍海啸打声招呼吧。
送行的早晨,谷王苦瓜着个脸,薛述嘉连马都不想骑了,跟小舅坐马车吧。谷王刚喊:“小外甥啊——”他情绪大得:“谁是你小外甥啊?”
就在大家被他惊得质疑他想干什么时,他高声宣告:“我明明是你大外甥!”
众人被一顿噎,薛述聪赶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记得头两天坐马车就差不多了,要不然霍海啸和原牧烈这俩封矿的都要赶你们前头去了。”
“大哥你真的不跟我们同行吗?一样的差事,你非得晚两天做什么?”
“为了显示我们是两队人马。”薛述聪说。
“反正都一样的差事嘛,有什么好区分?”薛述嘉再争取。
薛述聪灵魂一击:“你也还要去祝寿?”
薛述嘉手僵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进马车,一句话没有,走了。
城门前的告别落下帷幕,崇孝长公主府前的告别又开始,今天是任逍入晋王府的日子,晋王不在京中,晋王妃故意压制,崇孝让她的长子来送任逍去晋王府都掩不住他们的心酸,送过表妹、安抚住舅舅,崇孝就赶去找胞弟魏王。
今天还是放郭太太出宫并且让她带走赖嬷嬷母女的日子。
郭皇后自母亲走后就不安,忐忑地祈祷着爹要管住娘啊,霍贵妃突然来到她的病榻前,贵妃什么都没做,郭皇后都哆嗦了下,霍灵渠知会她:“你娘离宫没两个时辰,又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吧?”
郭皇后想哭,她能不能说她没猜到?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在怡华宫里找间偏僻的屋子关她三天,你今后用八品的份例;二,关她十天,你用七品的份例。”
霍灵渠问:“你想选哪种?”
郭皇后低头不语,霍灵渠发火:“你想让我帮你选?”
靠在病榻里的郭氏急忙举起手比出两根手指,霍灵渠没好气道:“行了,就这样吧,我关她十天放她出来,你再留她一天,好好管管她让她安生些,你要是一个人管不住就让你爹来帮你,她安生些也是对你好,这你总懂得吧?”
郭皇后还是低头不语,霍灵渠训:“说话,哑巴了?”
被霍贵妃吓得,郭皇后连忙应:“懂,懂懂懂得。”
是夜,杭婕妤的父母在其长子的陪同下进宫,是杭父求到班丞相门下,求了两天求得班丞相同意向陛下禀告:杭家要举家离京,想在出京前见杭婕妤一面。
“出京?”
皇帝看着丞相,似想不通,班丞相低头未语,皇帝又转向御前总管,蒋厚运低头禀报:“是,是芮尚书。”
芮家把杭家折腾得在京里根本待不下去了。
“今夜让他们入宫趟吧。”
杭太太被告知她女儿在掖庭狱时还有侥幸,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她女儿是妃子,是在宫里享福,等走进掖庭狱这个恐怖的地方,看见被关着的女儿,泪流满面。
谁家欢喜谁家痛,杭婕妤在六月初一的太阳光照耀下走出掖庭狱,皇宫外,佟家租赁的宅院锣鼓喧天,佟妙兮出阁,嫁房祯毅,因这桩喜事,佟图匡还得了件新衣裳。
喜宴摆了一天,天黑散宴,醉醺醺的佟梦奭被塞张名帖,佟梦奭一看,佟梦骜的亲家,立时不醉了,摸黑出门去。
佟图匡看着长子偷摸走掉,眼神微闪,去给老妻送吃食。
班家更热闹,六月初二,班瑛峡与梅浮雪和离,两人的两个孩儿都跟母亲,班瑛峡当天就给两个孩子改姓班,梅浮雪则去了虢王府求亲。
“他们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六月二十六,章醇嫁梅浮雪。”
送过薛述聪出京办差,没过午时,乐邑进宫去,还和霍舒窈遇上了。
“而且这梅浮雪被调进京了,不知道谁给圣人吹耳旁风的,反正他跟章醇的亲事一定,才半个时辰,调令就下来了,虽然是平调,但是同在京里啊。”乐邑瞧这头昏脑涨得,她都不知道有没有见识过更扯得:“这热闹的,都没什么人关注玉藏珠了。”
霍家姐妹俩关注她,乐邑斜睨霍灵渠:“玉藏珠进京了,你总晓得吧。”
霍灵渠略过道:“章醇郡主就同意了?”
“废话,她跟那男的偷情好几年,这对她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有什么好不同意?”乐邑无语,霍灵渠惋惜:“我只是觉得章醇郡主不应该同意,宁可她自己抚养孩子长大都好过同意这门亲事,同意了,她的骨头就彻底被打碎了。”
“可也由不得她不同意啊。”霍舒窈道:“虢王同意了,哪还有她置喙的份儿,何况她若这时候跳出来反对不还是矫情嘛,一样要受尽唾沫星子的。”
霍灵渠怀疑:“此人娶章醇后还能对章醇好吗?”
“怎么可能,你不想想,章醇此前怎么被班氏打,这梅浮雪又怎么被原牧烈教训的。”乐邑推测:“这堂姐婚后,那梅浮雪九成九都不会碰她的。”
霍舒窈摇头:“造孽。”
乐邑赞同,可不是造孽嘛。
霍海啸和原牧烈各率铁骑出城,霍秦川拽着晏墉去太微宫,给预防过,霍秦川就喊冤:“圣人您明鉴啊,是贵妃自个儿跟陛下说的,老臣一获悉就来告罪了。”
太上皇问:“贵妃若是有孕了?”
“能不能,圣人您宰了他们两个,给我们俩老头留条命。”霍秦川建议,晏墉很赞成。
“滚吧。”
二人如蒙大赦告退,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霍贵妃和晏霁之想出事都出不了事,这不过是章醇郡主对贵妃的影射太重,贵妃不想被阴阳怪气,自己引爆而已。但在皇帝面前,他们说贵妃不保证她不会怀孕还能没事吗?
皇帝不气都得表态,霍秦川和晏墉各挨了五十大板。
晏副相赶往英王府探病,显国公去霍家,得知情况表示:“真活该。”
霍秦川龇牙咧嘴:“我谢谢你来探病。”
显国公不解:“贵妃怎么会跟陛下说这样的话?”
“这朝堂上下不都觉得贵妃和晏霁之还没断干净么,陛下也不怎么放心,这章醇郡主的事又今年都消不掉影响,换你你受得了成天被捕风捉影指桑骂槐?”霍秦川假装没想炫耀:“咱们跟人家不一样,敢做就敢当,那就跟陛下打声招呼呗。”
显国公默下对上进屋来的房副相,房副相淡淡笑,瞧这事做得高明啊。
翌日辰时末,晏霁之离开荆湖巡抚衙门,赶往江南。
昌隆侯在五月底收到他送给霍家的开胃菜被破解的消息,六月初抵达江南,小暑当夜,他去见柳巡抚还拿此事探讨:“霍家怎么发现的呢?”
柳巡抚猜:“建威侯府和那位娉姨娘都不是能藏住事的吧。”
昌隆侯这才被气出来:“古碌也被抓了,霍秉坚来办得?”
柳巡抚应是,昌隆侯问他:“你看楚家还有多少用?”
“是我和楚大人?”削减行省,被撤巡抚,柳巡抚对自己不意外,对楚家还是讶异了,昌隆侯道:“嗯,六月二十颁布,南边变动得还是挺大的。”
“楚家或许没什么用了。”柳巡抚预计,昌隆侯看他,柳巡抚笑道:“不值一提的小事,楚昭仪都能搅成那副模样,楚大人也在您眼中,楚家还能爬得起来吗?”
昌隆侯沉吟稍许,温和展笑道:“我家老太太喜欢小辈儿,她快过寿了,让你家丝缘姑娘带着大侄儿随我去添个彩头吧。”
“好。”柳巡抚利落地派下人把女儿和长孙传来,让女儿带着长孙跟昌隆侯走,柳丝缘看眼父亲,抱紧熟睡的大侄儿,柳大少爷想阻拦硬被柳巡抚挡住。
茫茫夜色,柳巡抚送过昌隆侯带他女儿和长孙走,柳少爷抗议:“爹?”
“他知道我可能想退了,不安抚住他,只会更糟。”柳巡抚告诫:“世子今夜已入江南,明晚会过来,你带世子走密道进府,不要让府中任何眼线发现。”
柳大少爷咬牙忍住了。
第二天夜里,柳巡抚静静坐在书房,烛光将他照得愈发沉寂。
亥时,晏霁之步入屋中,柳巡抚见礼过,晏霁之道:“柳巡抚才48岁吧?”
问他给出的底价,你才48岁,就愿意死了?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
柳巡抚释然笑:“是啊,老夫虚活四十八载了,我是农家子出生,小时候家里供我读书,把家底都掏空了,好在我读了出来,我在二十五年前在我23岁时高中状元。
以为考中状元就能苦尽甘来,第一个难题就摆在我面前了,我被师座看中想招为女婿,是娶官家女还是不辜负老家里的?那天,我也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我选了仕途,从此我平步青云,可有些伤疤注定要裂开。丝缘她姨娘,当年我抛弃她,她嫁人后过得不好,丈夫死了,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过得就更不好了,兜兜转转又再遇上也就乱了,我纳她做妾,生下一双儿女,我夫人嫉妒得发狂。”
柳巡抚失笑:“我这官做得越大,家里就越乱,直到有天,我发现这天似乎不大对了,我又想了两年,也就想明白了,人要求多少呢?自己没白活,能护得住家眷,也就够了。我这一生,我没有白活,我活得很精彩,我还差什么呢?”
晏霁之略唏嘘:“我这一趟,柳巡抚也知道,是确定迁入塞北的名单,江南迁六千户,我就全权托付给柳巡抚了,六月十五前把名单落实下来,送往京里。”
柳巡抚有点意外,晏霁之眼中似有光:“我相信你。”
世事浮沉,经历得多了,柳巡抚还是霎时有点眼酸,晏霁之含笑祝愿道:“去塞北吧,塞北的天空很辽阔。”
柳巡抚克制住,送上木匣,晏霁之摆手推道:“都呈上去吧,动迁二十万人入塞北,第一笔至少五百万贯就得先实打实给出去,这一动迁没个千万贯怎么也下不来。”
柳巡抚站起来,俯身作揖行大礼,晏霁之遂也站起,作揖回礼。
客人离去,屋门又被推开,夜风忽凉,柳巡抚看见他夫人站在门前,对视片刻,柳大人走到门槛前,柳夫人倔强得还是红了眼,柳大人轻轻揽过,拍拍夫人的肩。
朱家,得到京畿来人祝寿的消息,有人问:先生,人都要来了,你怎么反而还走啊?
窗花上的剪影笑:他既非为我而来,我亦不可因此即与他会面。